浮光掠影，水寒山靜。
    碧水潭邊的岩石上，仰躺著一個人，一隻手枕著頭，一隻手掩在雙目上，似陷入了深眠，暖暖的日光洋洋灑灑的落下，朧了他滿滿的一身。
    將手中藍衣放到那人身邊，冷漓月走到潭邊，垂眼，看到水中清晰的倒映著自己的麵容，臉色是毫無血色的慘白，隻有唇色異常的紅豔，眉目之間隱著淡淡的倦怠，即便身著男裝，此時看來也太過……
    俯身掬起一捧水撲到臉上，清涼入骨的水令他凜然一震，心頭的那絲起伏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撲了幾把水在臉上，抬抹去滴落的水珠時，忽然感覺到什麼，冷漓月抬眼，看到那個仰躺的人已經睜開了眼，正支著腦袋斜倚在岩石上看過來，毫不掩飾臉上的興致盎然。
    見他看過來，那人突然露齒一笑，溫溫潤潤，冷漓月突然想起昨夜的相擁相倚，心中升起一絲微妙，他知道非常的不合時宜，所以隻有假裝淡然自若。
    “該餓了吧？”秋蒼術若無其事的開口，並不說其它，順手撿起手邊的碎石，指尖輕彈，隻聽篤篤兩聲，兩條魚隨即破水而出，落在岩石中時還在彈跳。
    秋蒼術也不理會，走到一邊卷起衣袖開始生火。冷漓月的眼角餘光突然看到了自己腳步不遠處的東西，細看之下，竟是幾條焦黑的小魚。
    似乎感覺到冷漓月打量過來的目光，秋蒼術也瞥了地上一眼，聳了聳肩，“君子遠皰廚。”
    冷漓月看著地上活蹦亂跳的魚，突然想起一些過往，伸手撿起地上的兩條魚。
    等秋蒼術終於將火生起時，轉眼便看到了兩條已經用樹枝叉好的魚，挑了挑眉，顯然有些意外，冷漓月並不言語，將魚伸到火堆上烤。
    火堆燃燒發出輕微的嗶剝聲響，秋蒼術無聊著轉著手中的木棍，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你身上怎麼回事？怎麼總是冷得像冰一樣。”
    “沒什麼，隻是從小體寒。”冷漓月脫口而出，覺得自己好似說過這句話，但也沒有多想。
    點了點頭，秋蒼術沒有說藥王穀之事，卻說道：“我還是想知道原因，我能理解你選擇跳下山崖，但……”他凝視著他，定定問道，“為何救我？”還是之前的問題，他始終不相信之前聽到的答案。
    冷漓月將手中的魚翻了個身，良久才開口，“你想聽到什麼答案？”淡淡的笑著，他抬眼看他，“心中有愧？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並非故意逃避，欲擒故縱，隻是確實無話可說，秋蒼術聽到他嘲弄般的話語，神情隻是淡淡的，淡得令人難以捉摸，“那麼懸崖上呢？”秋蒼術突然笑了起來，連眼底眉梢的都帶一絲笑，“明知崖底有蹊蹺，即便落下也不一定會死，卻情願受陸明華一劍，也不願收回瑣鏈，也是因為對我有愧？”他用他之前的答案詰問他。
    隻要收回纏在秋蒼術腕上的那條銀鏈，冷漓月就能上去，雖然變故的發生也隻是電光火石之間，但他不是沒有選擇——選擇自保。
    冷漓月看著手中的魚，心念流轉，手腕突然被一把抓住，驟然抬眼，卻見秋蒼術將他手中的魚拿了過去，邊開口，“要糊了。”
    冷漓月知道自己的沉默已經透露太多的訊息，於是複而開口，“那麼你呢，臨陣倒戈是為了證明些什麼呢？”
    “你始終不相信我。”秋蒼術無奈苦笑，眸中波瀾漸起，“可是你忘了嗎？最初交付信任的是我，將我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的人卻是你，冷漓月。”
    他字字句句直扣人心，冷漓月原本無動於衷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身上的氣息漸漸沉下，“爆炸時雖然硝煙迷漫，但其實威力並不大，場上眾人多隻是受傷，所以現場才隻有混亂和喧嘩，沒有嘶吼和驚叫，而做這一切的目的顯然隻是為了製造一場混亂。”是他逼他的，他隻能繼續說下去，“爆炸發生後兩邊山崖落下的石塊都不大，但原本橫亙在兩山之間的巨石卻被震塌了，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做了手腳，本座想不出其它原因。”
    他緩緩說來，靜謐的穀中隻有他的話音，秋蒼術隻是看著他，始終不語，緩緩轉著架在火上烤的魚，似乎漫不經心的樣子。
    “雖不知你原本的計劃，但你身上帶著迷心散，無論墜入山崖是否你臨時起意，但顯然不是計劃之內的事。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想要試探，試探本座到底會怎麼做。”
    “還要我再說下去嗎？”冷漓月的神情並沒有多少變化，如同在講一個故事，而秋蒼術也好似在聽一個事不關己故事，神情始終沒有出現起伏，看了看手中的魚，外焦裏嫩，滿意一笑，他一邊遞給對麵之人，一邊開口，“所以你想說，沒有信與不信，因為你救或者不救，根本沒有選擇，唯一能做的，隻有一賭。”
    他替他將沒有說出的話全部說了出來，這些慘白而冰冷的字眼，的確無關於任何的信任。
    冷漓月抬眼，目光淡淡掠過他身上，似乎覺得這並無關緊要，亦或是被對方言中，所以便沒有開口再說什麼。秋蒼術見他不語，突然便笑了，“恭喜你，你又贏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