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秋水有心 第74回 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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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上的人五官緊擰呲牙唏噓,痛得麵容都扭曲了,顯然被摔得不輕,隻是亦沒有反抗也沒有緩緩喘氣,隻是小心的抓著頸項上的鎖鏈不敢隨意動彈,抬眼看向上方之人張口快語,“主上饒命!”
那人說話極快,好像知道自己隻要慢個半拍,這根鎖鏈就會絞斷他細細的脖子。說完話後也沒有動彈,因為脖子上的鎖鏈還在,而他也不敢忽略其中的危險。
“你是何人?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敢闖進來?”玉諾沉聲喝問。
“是我。”黑衣人緩緩抬眼看向上方,白淨的臉上有一雙灰色的眼睛,眸裏幽深一片,透著有若雲海般的深沉。
玉諾在看清楚那人的麵容後又是一驚,皺眉道:“怎麼是你?”雖然多年未見,但擁有這樣一雙灰色眼睛的人,是不會輕易被人忘記的。
“怎麼我不能來嗎?”那人不悅的反問,眼角輕挑,給人一種眸深似海的感覺,轉開目光又小心的看向案後之人,他不敢亂動,鎖鏈的另一端還握在他的手中,眉眼一彎,那雙眼便換了種神采,這是一雙有如雲海般變化無常的眼睛,時而飄渺,時而深沉,下一刻也許就會洶湧翻覆,此時那人嘴邊的笑幾分委屈幾分討饒,而那雙眼裏便帶出些調皮的意味,“主上……手下留情啊……”
冷漓月看著地上的男子若有所思,緩緩收回細長的鎖鏈,“白玉,好久不見。”
冰冷的鎖鏈慢慢劃過脖子,白玉突然不寒而栗,剛才在窗外,鎖鏈衝破窗戶絞上脖頸的瞬間,他清晰的感覺到了對方身上帶出的冰冷殺意。
直到那根鎖鏈完全從脖子上脫落他才放鬆下來,感覺身上竟然已經衣衫盡濕,索性也不從地上起來,盤腿一坐,眉眼一笑,道:“好久不見,主上,還有玉護法。”
玉諾看著對方,一笑,“白玉,你可知沒有主上召令,私自離開西海的後果?”
“我又沒有踏足古堰山……”雖然如此說著白玉的神情還是有幾分緊張的,斂了笑,抬頭看冷漓月,卻見他的神情並無不悅,反而看著他,似帶笑意。
揉了揉眼,白玉都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是笑嗎?雖然那麼淡那麼淺。
“還不起來?”冷漓月淡淡開口,將鎖鏈的袖下掩好,他確實沒有不悅,不知為何。
“主上英明。”白玉收回目光一躍而起,垂首拍著身上的塵土。
“是夜讓你來的吧。”冷漓月知道白玉平日雖然散慢輕浮了些,但其實並不是個無度的人。
白玉一直在西海遊家長大,從未踏足座落於古堰山上的千回宮。
一次偶然,他看到了他,也是被那雙灰色眼瞳吸引,然後他發現隻要夜在西海,他就總是會跟在夜的身邊,無論走到哪裏。
他問遊境夜,遊境夜便介紹他們認識了,白玉是個很開朗,總能帶給別人歡樂的人,做事情也不喜歡安章辦事,一開始冷漓月以為這是個真正開心的人,可是慢慢的他發現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孩子,雖然總是麵帶笑容,但其實是有心事的,因為有時候,他的目光會變得很悠遠,好似翻騰著什麼,令人難以看清。
就像那雙灰眸一樣,那不是形於外的東西,而是被隱藏在外表下的。後來他才知道,因為他的身上被下了一條禁令——終身不得踏足古堰山。
他不知道白玉的身上有何秘密,隻是猜想他定然是為終將要和遊境夜分別而失落,因為當時的夜還是下任宮主人選,他是下任遊家家主的人選,而白玉是不能上古堰山的,所以他以為他們的命運必然會被聯係到一起。
可沒想到最後離開的人是自己,當時他想,即便不能上古堰山,白玉想必也是高興的,因為遊境夜被留在了西海,留在了他的身邊。
接任宮主一職後冷漓月曾經翻閱教中卷宗查過他的身世,知道了那雙灰眼的由來。他的母親生活在邊塞小城,一次遭外族強暴後生下了他,所以他才會有一雙灰色的眼瞳。他的母親和村民在看到那雙異於常人的灰色眼睛後嚇壞了,將他視為怪物投入海中,幸好被路過的上任宮主所救,但他卻沒有將這個孩子帶回千回宮,而是將他送去了西海。白玉身上的那道特殊禁令也是他所下。
後來便也沒有後來了,他再沒去過西海,便也再沒有見過他,可是有時卻會憶起,那日他離開,白玉站在碼頭看著他的眼神,他至今都沒有忘。
“主上再次英明。”白玉笑著揖首,他覺得眼前之人身上的氣息變得不一樣了,並不是舉手投足間帶出的壓迫感,也不是那種令人不得不服從的威儀,而是那雙清絕的眼眸深處,被染了顏色。
白玉轉身正看到青暝走進門來,“喲,青護法,別來無恙。”白玉上前就要搭對方肩膀。
目光淡淡的從對方身上掠過,似乎對房裏突然多出一個人毫不在意,青暝漠然的從白玉身邊走過,順便巧妙的避開就要落到肩上的手,走到案前將手裏的東西呈上,“主上,這是密探送來的消息。”
冷漓月接過,目光緩緩移動,神情逐漸凝重,房中彌漫出一種沉滯感。
白玉也收了笑站在一邊不敢亂動,多年未見,眼前之人已然是一宮之主,他的身上充滿著強大而威懾的力量,讓麵對他的人總有種心驚的壓迫感。
冷漓月看向身邊女子,“諾,你該離開了,今夜便啟程吧,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是。”玉諾退下前看了眼白玉,隱約的帶著淩厲,似有警告之意。
冷漓月的目光重新落回冊本上,指節叩擊在桌上,一聲一聲響在此刻安靜的房中,突地,叩擊聲停了,冷漓月抬眼,眸色淡淡的落在白玉身上,“交給夜,讓他準備一下。”他將紙張遞給白玉。
白玉疑惑的伸手接過,他記得方才青暝說過這是密探送來的,那便是教中機密了,可是冷漓月既然給他,那麼就是他也可以看的意思,低眼看下,白玉不敢相信的驚呼,“搶親?”什麼情況?為什麼他有自己錯過了好戲的感覺。
“你關注的重點還是這麼與眾不同。”冷漓月歎息似的搖了搖頭,不想多做解釋,揮退白玉後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拔下頭上挽發的紫檀木簪子放進信封裏,用火漆封印,叫來一個暗探,將信封遞給他時吩咐了幾句。
冷漓月做完這一切後便繼續專注於桌上的冊本,手邊還有許多未看,青暝就站在他的身邊,平日裏總是玉諾在房內伺候,他守在房外,此時玉諾不在,他便沒有離開。
冷漓月一本接一本的看過,丹青偶爾會進來添上新茶,日照漸漸西斜,直到天邊連一絲殘陽落日都尋不見,冷漓月才終於擱筆,一邊揉著眉心,一邊隨口問道:“金陵客棧近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