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先祖之間恐怕另有一段青梅舊事，隻是王謝堂前燕猶在，帝王將相已作古，如今卻是無人能夠窺探的了。”金流梵話語之間帶著悠長歎息，蘇洵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一怔，看著他的目光有些複雜。
    “你倒看得透徹。”蘇洵收斂心神笑著說道。的確無論是遊氏選擇蘇氏，還是蘇氏將寶藏交付於對方，恐怕都不隻是出於信任，他們背靠背一起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或許是惺惺相惜，或許是順勢而為，最後並肩站在風起雲湧處的他們，無需對視，已經莫逆於心。
    蘇洵看著二人，“如今你倆已知期間真相，想必定是非常不齒朝廷所為……”
    “洵何須多慮？再者於你我二人之間，並非朝廷和四絕城，而是蘇洵和秋蒼術。”說著這話的秋蒼術神情已然回複如初，指尖一邊摩挲著古扇多邊，一邊開口說道，“蒼術隻歎生不逢時，無幸得見二位先祖真顏，還有那梟氏，想必亦是位亂世豪傑。”
    蘇洵笑著頷首，二人目光不約而同轉向少年，秋蒼術顯得興致盎然，蘇洵的目中卻帶著難辯的複雜之色，接收到這兩道目光，少年心下莫名一驚，“梵不如秋城主般自在無束，外有白水門之束，內有流火營之縛……”淡淡斂下歎息，少年目色一片清明，“雖偶有身不由己之感，但卻有幸遇一知己王者，梵雖胸無大誌，亦無博古奇才，隻願憑一已之力，助太子成為明日君王。”
    少年一番話說得真誠無比，即道出君臣之縛，亦言出忠誠之心，引得秋蒼術撫掌而笑，“看來少門主才是真性情！”
    但蘇洵卻在他說完後避開了相對的目光，方才秋蒼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未發現異常，現在終於感覺到他的神情有異，挑眉看向對麵少年，見對方竟是難得的一臉深沉，今晚連習慣性摸鼻子的動作未做過。
    雖然不明就理，但秋蒼術突然意識到自己今日之舉不僅頗為任性，且甚是冒險。無論如何對方是皇室一族，更是當朝太子，雖然他們著有少年時的情誼，但寶藏之秘畢竟牽扯大餒王朝興衰，他的探究，或許有些過。不過沒想到對方竟然沒有避諱，如此坦誠以告，他的心中自是一番欣慰。
    “梵……”案後一襲錦袍的蘇洵對著下方的少年，淺笑著開口，“這些年，辛苦你了。”
    少年微微一驚，過了半刻才反應，在如此的深夜，不是喊他回去休息，卻客氣的同他道辛苦……張了張口，卻聽對方話語再次傳來，“我決定放你大假，所以明日起你可盡情遊山玩水，卸下流火營之縛，你盡可做回真正的少門主，真正的，金流梵。”
    金流梵征征的看著他，連眼睛都忘記了眨，良久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即僵硬又生澀，“你說什麼？”
    “給你自由，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蘇洵自然的拿起案上已經涼透的茶水輕啜，入口涼得一個激靈，抬眼看下，似乎看到少年眼中閃過兩道清光。
    少年拍桌而起，將手邊的茶盞掃到了地上，袖口濕了一片卻未發覺，隻是昂頭目光緊緊的盯著上方的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你沒聽錯，梵那麼聰明，我想就不用我再說第二遍了吧。”蘇洵的嘴角依然帶著笑，甚至笑得有些溫柔。
    “你——”或許是這一切發展得太突然，金流梵難得得詞窮語焉，愣了一會才回複思緒，“理由？原因呢？還是我做錯了什麼？”
    蘇洵忽然輕輕拍了拍掌，屋簷上突然翻下一個身影，一身黑衣從陰影裏走進殿堂中，對上首的蘇洵行禮。
    “這是南宮澤，他會代你接下流火營。”蘇洵說完示意南宮澤退下，對已經有些呆愣的金流梵道，“其實我早就發現了，你的心性並不適合接掌流火營，更不適合朝廷裏的明爭暗鬥。”
    “那白水門呢？你也想撇清？”
    “我既然說了要還你自由，自然也要還白水門自由，今後你白水門隻是普通的江湖門派，與朝廷……不會再有半分糾葛。”
    “還我自由？”金流夢定定反問，嘴角緩緩帶起笑意，“我何時說過你綁著我了？我金流梵又何時說過要自由了？”
    蘇洵沒有言語，隻是看著少年皺眉，對視的目光沉沉。
    無聲的對視裏，蘇洵未有半分動搖，隻是堅定而執著，金流梵似乎無能為力般的兀自點頭，“好，我謝謝你還我自由，洵太子。”說完掉頭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