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問出心中疑惑，冷漓月隻是感覺到了些許不尋常的匆忙。
    雖然朝堂有黨派之爭，江湖有教派之爭，但這些豈非是每個朝代，江湖都會有的小紛亂？無論是朝堂還是江湖，哪裏都不會有絕對的太平安定，清平盛世都隻是相對而言的，清平之中也會有亂，盛世之中也會有貧。
    江湖風雨，風雨江湖，隻要有江湖，就會有紛爭，但近幾十年來，江湖武林雖然小紛爭不斷，但大亂卻一直被隱在微風細雨之下。
    大餒皇朝曆經百年，根基早已穩固。武林之中各方勢力早已劃定，作為邪教之首的千回宮一直為武林所忌憚，但這卻正是合了朝廷之意的，兩方之間互相製衡，哪一方都沒有壓倒過另一方，所以才有了這些年的平靜。
    話音落，對麵二人神情明顯微變，金澤年帶著異色的目光對上床上的另一道目光，“看來宮主已經猜到了些許……”
    “果然是……他們？”冷漓月試探對方之意。
    “沒錯，年前流火營收到消息，他們早已派人潛入中原。”
    “那些被迫彌留塞外的嗚咽蒼狼……”心緒無由的變得不再清明，但卻知道自己所想定是不差。“朝廷擔心千回宮會與他們合作，自此顛覆正處於風口浪尖的大餒王朝，所以便先下手為強，利用寒冰魄來牽製本座，攸關性命，相信本座不會冒此大險？”
    “你……果然很聰明！”蘇穸風如此說著，蒼白的臉上揚著笑意，幾分讚許，幾分輕狂，銳利的目光中不無讚賞，他沒想到對方隻因為一句話便將整個事件串聯了起來。“都道千回宮宮主智謀無雙，看來確不是虛傳。”
    蘇穸風的讚賞反令冷漓月眸色沉了下來，轉開目光掃過房中的富麗堂皇，隻覺有些可笑，便真的笑了起來，“本座是否應該多謝聖上誇讚？”
    “你覺得這很荒唐？”雖然看不到對方的神情，卻明顯感覺到對方的嘲諷，情緒的變化，蘇穸風亦是一笑，坦然問道，“其實這無可厚非，同樣身為上位者，你難道就沒有野心？就不喜歡權利的滋味？”
    “野心？權利？”冷漓月赫然凝目看他，混沌間隻覺心海起伏的厲害，莫名於自己這般的異動，負在身後的手猛然掐向掌心，指甲嵌入血肉，微微刺痛令他的靈台瞬間清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對方，看到那張高高在上的尊貴麵孔，帶著違和的輕蔑和驕傲，隻覺得厭惡，卻不由輕笑了一聲，“你怕我會奪了你的天下？是了，本座竟差點忘了，這確是朝廷的心結所在，原是本座疏忽了，不怪聖上……這麼說來，不知本座是否該再次多謝聖上的賞識和照拂？”冷冷的譏諷滿含不屑，如兩把無形的尖刃直直的刺向對手。
    蘇穸風嘴邊的笑徹底凝固，猛地直起身來，“你大膽——”話未說完，忽然痛苦的捂住了胸口，呼吸變得急促異常。
    金澤年立即拿過案幾上的瓷瓶，拔出塞子伸到蘇穸風的鼻下，空氣中立時彌漫著一股清涼沁脾的幽香。
    瓶中飄出的那縷白色氣體被蘇穸風吸入鼻中，而他的氣息也漸漸平緩了下來，金澤年雖然神情間雖有憂色，但做著這一切卻絲毫不顯慌忙，不疾不緩的動作，顯然並非第一次。
    “不是讓你別激動嗎？”金澤年略帶指責的說道，輕撫他的胸口，一邊將他胸前微亂的發拂到身後，言語動作之間竟是異常親密。
    蘇穸風呼吸漸漸平複，臉上比之方才竟然多了些血色，側首看向身邊之人時似乎笑了一下，才繼續開口道：“朕知道你年紀尚輕，年少輕狂朕也有過，但朕不相信有人會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一字一句的話語直指人心，每個人的生命都隻有一次。
    “聖上這是要脅本座？”出口的話語自是氣定神閑的，但冷漓月卻在心念電轉間，權衡著眼下情形。
    蘇穸風並不否認，隻是挑了挑眉，“隻要你承諾交出它，朕可以答應你所有的條件，包括昔邪寒玉，甚至保全千回宮也並非不可。”
    保全？冷漓月突然覺得可笑至極，原來自己是如此的融入這個角色，所以才會在這麼不合時宜的情況下還會為千回宮感到不忿，難平。
    “千回宮又何時承蒙過朝廷的促全？”淡淡的話語，卻帶著沉重的氣息。
    “朕以為宮主不會是計前嫌，翻舊帳之人。”蘇穸風若無其事的說著，看不到對方沉沉的臉色，也似完全感覺不到對方身上那令人難以捉摸的沉鬱氣息。
    驟然斂目直視著床上之人，腳步上前，話語間滿是沉沉的壓迫感，“你以為本座是來與你翻舊帳的嗎？”凜冽的氣息令房中彌漫著冷凝和沉滯，看到金澤年眼中的戒備，冷漓月腳步停在了床邊，眼神漠然的看著二人。“朝廷與千回宮的那些破帳，縱使要言也絕對輪不到你們。”
    “那麼……如同那紙契約，你果然是來評判朕的。”蘇穸風定定開口，嘴角忽然帶起笑意，雖然臉色依然蒼白，卻完全沒有了方才的激越，仿佛完全不曾被激怒過一般，出口的話裏亦有種身為王者的威儀，還有自信，“評判朕有沒有令你信任和交付的實力。”
    看到如此的蘇穸風，冷漓月心下一沉，暗自凝神屏息片刻，恍然一驚，何止是他在評判對方，分明是對方在審判他！
    蘇穸風沒有看到冷漓月麵具後難看的臉色，輕歎一聲，“被那一張吹彈可破的薄紙所縛的千回宮，在宿命裏掙紮浮沉，百年時間，夠久了，到了該放下的時候了……”
    冷漓月赫然凝眸，“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