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拂過，回廊間的燈火隨之搖曳。隔著石桌兩相對峙的局麵，沒有刀光劍影，萬馬奔騰，但無形之中氣氛卻變得越來越微妙，隱隱有山雨欲來之兆。
    金澤年看著始終靜靜飲酒之人，神色幾次轉變，顯然在心中苦思著，做著一翻激烈的爭鬥，經過兩個來回，神色終於一定，在冷漓月手中酒壺將盡之時開了口，“就算這是一個局，不論是白水門還是千回宮，如今都已身在局中，宮主隻需想明白，要做何抉擇即可……”
    “看來金門主也已經做好決定了？”冷漓月沒有給對方將話說完的機會，突兀的打斷，放下壺中酒，抬起眼來對視著他。
    透過那張閃著寒光的銀色麵具，金澤年感覺到了對方凜冽的目色中帶著審視和評判。身後的手一緊，冷哼道：“宮主身上的寒冰魄，短時間內雖無性命之憂，但此毒隨日而增，時間過得越久……”
    話音未落，已然感受到對方直直射來如利劍般的冰冷目光，金澤年不自覺的頓住話語。身為一幫之主，在江湖縱橫多年，縱使他這麼做有著自己為所當為的情由，此時卻如何也無法在此人麵前變得無忌直言，沉吟之下，再次開口道：“寒冰魄之毒除了昔邪寒玉，世上無藥能袪，而且時日愈久，毒性愈強，夜間發作時間亦隨之延長。”
    “哦？”此毒的厲害之處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轉念之間，忽然右手一翻，指間光芒閃現，“不知摛下門主換取寒玉又如何？”
    空氣中氣流湧動，不是劍拔弩張，卻是驟然冷凝，一時之間庭院陷入異常的沉寂。
    金澤年緊緊看著對方指間微露寒芒的銀針，作為傷人於無形的暗器，理應在不知不覺中出手，可是冷漓月卻沒有馬上出手。
    這是警告，也是威懾，金澤年不會看不出來，半晌終於一聲長歎，“老夫性命如何能與天下相比？”悠然轉過身去的人，不是篤定對方不會出手，卻是真的不將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其實老夫做這許多事，卻是有用意的，此事關乎江山社稷的安定，天下百姓的福祉，而並非是純粹的個人私利……”
    江山社稷，百姓福祉？
    對方雖然沒有言明，但他所料想果然不差。
    倏然一驚的同時，卻抵不住心底湧起的厭惡。
    覆手之間，手中的銀針不知何時已經不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迅疾的動作像是為了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而後淡然一笑，“本座竟不知，我千回宮是觸犯了大餒律例了呢，還是危害了江山社稷？”輕淺的話語帶著冷冷的譏諷，他原本可以不作理會的，可又著實覺得太過氣悶。
    金澤年目光在地上的斑駁樹影間遊睃，神情間俱是慎重，看向對麵之人，雖然不見其容貌，卻能夠感覺到對方應是與他兒子相仿的年紀，同樣是背負良多，不得自由之人，話語間很自然著帶了些許歎息，“縱使宮主不信，老夫卻是不想這世間少了一位如閣下這般驚才絕豔之人。”
    不無怪異的看了對方一眼，才說道：“千回宮自創教以來雖為江湖武林視為邪派，也數度遭所謂正派人士的圍剿，經曆風雨飄搖，卻至今屹立江湖，不依附任何人，任何門派，任何組織，隻憑自己的實力，如今，也絕對不會受任何人的脅迫。”冷漓月修長的身體傲然而立，仿佛什麼都不能令其動搖，“讓千回宮因此被顛覆，我冷漓月死不足惜。”
    沉沉的話音如巨石落地，金澤年皺眉看著麵前之人，臉上的神情終於不再平緩，沉沉的呼吸顯得有些激動，“宮主多慮了，此事於千回宮，與冷宮主你是禍是福，其實尚未可知。就像那銘長老，若是絕對忠誠於千回宮，又豈會為老夫數箱金銀所收買？”
    明白對方所指，冷漓月不置可否，對於銘楊的背叛他其實並不糾結，也是因為自己的大意不察，才會連身邊之人的背叛都未看出，沒有開口，隻聽他繼續說道：“百年來千回宮為它所累，曆任宮主無不因彈精慮竭，心力交瘁，以致盛年退位，這些難道還不夠嗎？”金澤年話語針針見血，說著這些神情間卻帶著幾分動容，顯得非常誠懇，“宮主還要再步先人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