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哪兒，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
    當她抬頭的時候，她隻知道一件事……
    天是白的。
    就像是整片白雲鋪上去的一樣，潔白無暇，明亮刺眼。它的深邃，讓人不禁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如果再有一些帶著潔白翅膀的天使飛來飛去，不難讓人聯想到天堂。
    隻是她卻不這麼認為。
    第一，她覺得這一切太過美好，美好得又太假，假得讓人陌生。
    第二，身邊的吵鬧聲拉回了她的思緒，有大人，小孩兒，男人，女人。
    ……
    突然，一隻手牽住了她。
    她出奇地沒有抵抗，沒有恐慌與不安，好像一切來得都很自然。她任由那隻手拉著自己向前移動，一步，兩步……
    這種感覺很溫暖，也很熟悉，隻是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遇見過……沒關係，讓她再享受一會兒吧。
    噠噠噠噠……
    她能聽到腳步聲重了些，對方的……和自己的。
    她在跑嗎？
    她在跑。
    突然，手上的力沒有了，她覺得整個人一輕，險些因慣性帶出去。等站穩腳步之後，她本能地去找那個熟悉的感覺，卻抓了個空。
    於是，她又不懂了……身邊的喧嘩聲還在。白茫茫的那片天空還在。她自己卻不在了。
    ……
    很快地，她覺得自己離那團白越來越遠了……
    身體突然劇烈地搖晃，不，不隻是自己，連身邊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劇烈晃動著。高樓，大廈，人群……周身的景物像一副油畫一樣開始裂開，掉落，一片一片，毫無規律。
    好似黑白翻子，裂開的畫麵背後是無邊的黑暗。那殘缺得如拚圖一般的背景很快開始自行分解，速度僅用肉眼可看，幾乎瞬間化為粉末。
    預料中的無邊黑暗沒有來臨，盡管四周依舊黑漆漆的，卻能辨別景物。
    恩……這裏有——三棵樹，不知品種。一輛車，車身很長。還有一眼望不到頂的大樓。
    她為什麼在這裏？這裏令她更不安。
    滴答！
    什麼東西？
    滴答滴答……水嗎？
    她一個激靈，伸手去摸鼻梁上的液體，沒有想象中那麼清涼，卻比想象中更粘稠。
    她確定……那是血。
    身體像是被束縛住了，四肢麻木，想動卻不能動。漸漸地，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好像有什麼把四周的空氣都抽空了。
    哧啦！
    再一次粘稠的液體濺了她一臉，這次卻十分冰涼，甚至讓人發冷。
    吧唧！
    ……
    好似有什麼東西滾到了自己的腳下，她壯著膽低頭。胃液襲湧而來。
    腳底下，一隻斷臂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鮮血從斷口處汩汩地冒出，隱約還能看到一絲懸掛的殘肉和陰白的關節。
    她張大嘴巴，卻什麼也叫不出來。
    吧嗒！吧嗒！
    兩段潔白的大腿又從黑暗中被扔了過來，有一隻還抽動了一下。
    嘔！
    她很想捂住嘴巴，無奈身體動不了，隻得難受著閉上眼睛。
    視覺消失了，聽覺卻還在。
    撲哧！撲哧！……
    類似刀割肉的聲音不斷在耳邊想起。飛濺起來到身上的血液，有涼的有熱的……她整個人快昏了過去。空氣中充斥著血腥味，以及腐肉，爛肉的氣味。刀子磨過皮膚的聲音清晰地收入耳朵。
    她睜開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但她能從模糊的輪廓中猜到，周圍堆滿了人體的各個部位，有的猜不出的應該是一團團爛肉，惡臭彌漫。
    她又想吐了！
    眼光順著向上，對上一個身影。隻見他蹣跚地衝著自己走來。
    那是一個沒有臉的人，甚至分不清男女，因為他的腹腔被完全掏空了，什麼都沒留下，隻剩一張皮掛在身上，殷紅的血液正繞過肋骨，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他的手裏攥著一把匕首。
    自從他出現後，四周就安靜了一會兒。所以，這個人就是……
    他突然衝過來！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麼移動的，就在那一瞬間便到了身前。
    他握緊匕首，借勢往前一送！連喊叫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刀尖一下插入她的小腹！
    “啊！”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陸雨寧猛地從床上彈起，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兩鬢滑下。
    剛剛是……做夢？
    又是夢。
    可是好逼真。
    她撫著自己的額頭，擦了把冷汗。然後，久久未語。
    ……
    咦，那是什麼？
    由於她剛被噩夢驚醒，身體還保持著直直坐立的姿勢。再加上這間屋子的床正對著窗戶，所以她現在能看到窗外的東西。
    緊貼著右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似在摩擦。
    她記得村長家沒有養貓啊。
    不對！她什麼時候拉開的窗簾！
    明明記得睡覺之前特地檢查了一番，還覺得沒有安全感。
    陸雨寧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窗戶，因為外麵太黑，她隻得模糊地想象著窗外有什麼。
    那一團黑動了動，好像是風刮的。
    正所謂眼不見為淨。陸雨寧蹭下床，穿好拖鞋，打算把窗簾拉上。她輕手輕腳地朝窗子走去，當真是“舉步維艱”。陸雨寧知道，盡管自己臉上表現得很冷靜很冷靜，內心深處卻有上萬隻草泥馬不停地躥來躥去。
    一種奇怪的感覺……陸雨寧眯起眼睛，盯著前方，全身警戒。
    ……
    好像真的隻是風。
    ……
    正當她準備鬆一口氣時。不知道什麼時候，窗外也有一雙腫大的眼睛正瞪著自己！
    “啊！”陸雨寧驚叫一聲，當即蹲下身子，不去直視那雙眼睛。可惜她還未從剛才的恐懼中回過神兒來，又被一串急迫的敲門聲嚇的差點兒又大叫出來。
    砰砰砰砰！
    陸雨寧正糾結著要不要開門。
    就聽見門外有人在喊。“丫頭，你怎麼了？”是黃村長的聲音，隨後又有幾聲踢塌踢塌的拖鞋聲，走到門前時停下。
    “雨寧你沒事吧！”
    “寧姐……”
    吱呀——
    門從裏麵打開，陸雨寧頂著刷白的麵容，驚魂未定地站在門口。
    黃村長擔心道：“發生什麼事了？有賊？”
    “不是……”她神情恍惚，忐忑不安道，“我剛剛看到一雙眼睛，就在窗戶……”
    眾人轉身望向窗子……什麼都沒有。
    陸雨寧沒敢往前走，不過她也知道，那雙眼睛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