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狠了，太狠了。。”
    郎中是個看上去年過古稀的白發老人，自從見到韓子高的傷口，他就在不停的重複著這句話。
    陳蒨聽得厭煩，開口道。
    “到底有沒有救？”
    老人弓著背，走到桌前，拿起毛筆，寫下一張方子。
    “有救有救，照著這方子抓藥，搗碎後敷在傷口上，十天半月，便能夠痊愈了。”
    陳蒨這才鬆了口氣。
    郎中緊接著又道。
    “若非這少年身子骨壯，此時恐怕早就見閻王了，也不知是誰這麼狠心，下了這麼重的毒手，哎…”
    陳蒨嫌他囉嗦，叫賬房付清銀子，趕緊打發走了。
    下人們忙著去抓藥，陳蒨守在子高床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顯得很煩躁。
    他不明白，這個少年為何如此倔強，簡直是軟硬不吃。
    起初他將他帶回府，好吃好喝的養著他，沒事還陪他說說話，他本以為他們之間已經發展到了那個地步，所以才讓下人送去紅衣。
    可是這一件衣裳，卻讓他徹底背叛了自己，想要去投靠華皎。那一夜，若非他機智，先一步守在去華府的必經之路上，韓子高現在恐怕已經假於人手了
    一想到這件戰利品自己長著腿，不停地要往別人那邊跑，陳蒨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再看看床上的子高，經過自己這一頓鞭笞後，他一直昏昏沉沉的，不吃也不喝，那一張驚世駭俗的容顏，也在病魔的浸染下，變得憔悴不堪。
    不管怎麼說，韓子高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拜他所賜。
    看來收服人心，真的比攻城略地還要難。
    陳蒨在屋子裏實在呆不下去，於是他換了身便服，到街上閑逛。
    這幾天發生的事，讓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不通，如果用一篇論文概括他此時心情的話，題目一定會叫《論韓子高不服從之謎》。
    走著走著，他不知不覺來到了汪坎府前，他突然想到，當初把子高帶給他的人，正是汪坎。
    “去向你們大人稟報一聲，說臨川王要見他。”
    守門的下人見到來人一身錦衣緞袍，雙手負在背後，不怒而自威，便不敢怠慢，急忙進去稟報了汪坎。
    汪坎聽說陳蒨來了，匆忙換了身衣服，走到門口迎接。
    陳蒨也不客套，闊步入了門。
    兩人在大廳坐下，汪坎拱手道。
    “將軍一向可好？”
    陳蒨接過下人遞來的茶，呷了一口。
    “將軍早就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在下眼中，將軍永遠是將軍。”
    這句奉承的話，顯然用對了地方，陳蒨的臉色，比剛進門時好了一些。
    “罷了。本王今日到你這裏來，是想請教一件事。”
    “請教不敢當，王爺盡管直說，在下言無不盡。”
    “那個韓子高，與你是什麼關係？”
    “在下與子高之父是舊交，幼時曾一起牧羊。”
    汪坎頓了頓，又道。
    “王爺見到子高了？”
    陳蒨點了點頭。
    “這樣的人物，你為何先前不舉薦於我？”
    汪坎聽出他話中的不滿，忙解釋道。
    “子高本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雖讀了幾本書，也談不上是可用之才，所以在下不敢自作主張。。”
    汪坎的話還沒說完，陳蒨突然冷笑道。
    “你是怕本王對他起別的心思罷？”
    汪坎聽他一語道破，也不著慌。
    “王爺既然摸透了在下的心思，在下也不必多說了。”
    陳蒨仔細觀察了汪坎，這個人話裏行間，都透露著曲意逢迎之意，好像要巴結陳蒨。
    隻不過陳蒨現在僅是一介沒有實權的王爺，又怎會引來朝中大臣巴結？
    汪坎這個人，實在不簡單。
    “時候不早了，本王也該回去了。”
    汪坎站起來，對著陳蒨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在下有一計，不知王爺願聽否？”
    “本王要你的計做什麼？”
    “做王爺心中最想做的事。”
    陳蒨看向汪坎，這個人再次印證了他的猜測，他是在故意的逢迎自己。
    陳蒨對於逢迎之人，從來都不會感到厭煩，於是他將耳朵伸過去，聽到汪坎說道。
    “隻需…（此處省略）如此必可達成王爺的心願。”
    收到汪坎的妙計後，陳蒨心情好了許多，回去的路上，還給街邊的叫花子扔了幾枚銅錢。
    子高自從被陳蒨一頓鞭笞，身體就變得很弱，每天隻能進食少量的食物。好在郎中開出的藥方確實有效，敷在傷口上，也不是那麼疼了。
    隻不過，他最不想見到的人，每天都會來他房裏一趟。
    到了這個時候，子高就趴在床上假寐，一句話也不說。陳蒨也不刻意去碰他，往往會在這裏坐上一會兒，喝上一盞熱茶，之後就離開了。
    就這樣，過了十來天，子高的傷幾乎已經痊愈了，隻有少量的血痂還沒褪去，有時候掛在褲子上，還是會流血。
    其實子高已經打定了主意，一旦傷好，就悄悄逃離這裏，這次也不去找華皎了，先找個偏僻的地方躲一陣子，等陳蒨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再偷偷溜回來去找華皎。
    畢竟，現在能幫他的也隻有華皎了，他還想要當將軍，還想要帶兵打仗。
    他心中打著一個如意算盤，陳蒨的心中恰好也打著一個，很快，子高就見識到了陳蒨的那把算盤。
    那天，子高像往常一樣，小心的邁著腿在王府散步，就在他正想要回屋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出現在了背後。
    “蠻兒，真的是蠻兒！可想死娘了。”
    娘？
    子高循著聲音回頭望去，一個中年女人正向他這邊跑來，在女人的背後還站著一名中年男子，雖然沒有跑過來，但眼中噙著淚水。
    “爹！娘！”
    子高突然間見到了爹娘，早就將其他的事拋到了腦後，老鄉見老鄉還兩眼淚汪汪，更何況是自己的親生父母。雖說當初不敢回家，但是對於爹娘的思念，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父子母子相聚，自然抱作一團，泣不成聲。
    “蠻兒，你怎麼也不跟娘說一聲就跑出來了，這世道兵荒馬亂的，萬一出了什麼事，讓娘可怎麼活。”
    女人不停地摸著兒子的頭發，顯然對兒子憐愛至極，站在旁邊的男人也老淚縱橫，一手摟著妻子，一手摟著兒子。
    他們一家三口，終於在分別兩年後，再一次相聚了。
    而這一切的功勞，還要歸在我們的王爺身上。
    “兒啊，王爺待我們家可不薄啊，特意將我跟你娘接過來，還說要舉薦你入朝為官，到時候朝廷會賞我們一座大宅子，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在京師立足了。”
    不提到這個王爺還好，提起來子高就恨得咬牙切齒。
    “爹，你別聽他胡說，他都是騙你的，這個王爺不是好人。”
    “怎麼會呢？人家大老遠把我們老倆接來，又給我們住這麼大的屋子，人家圖什麼呀？”
    圖什麼？？現在恐怕整個王府都知道他想圖什麼！
    “兒啊，我見你是對王爺有誤會。你將來的前途可都係在人家手中，即便人家以前做過什麼對不住你的事，也不能往心裏去。如今這兵荒馬亂的，我們這樣的窮苦人家，哪裏還有活路。不瞞你說，家鄉這兩年幹旱，麥子都死光了，要讓爹娘再回去，非得活活餓死不可啊。”
    子高當時隻顧少年意氣，離家出走，全然不知父母的難處，如今聽父親提起，心中也很是不舒服。
    忙伸手抱住父親，撫過他佝僂的後背。
    “爹，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放著你們不管的。”
    子高合上眼，那個惡魔般的影子，又浮現在了腦海中。
    與此同時，陳蒨正站在暗處，靜靜的審視著這一切，汪坎說的沒錯，再不孝的兒子，也不會置父母於全然不顧。雖然這手段未免卑劣，但隻要能得到韓子高，天下沒什麼是他不能做的。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他從十三歲起，就已經學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