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離岸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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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禕明找遍了所有從前和淩宇去過的地方,可是都沒有,最後他想到了淩宇說過家裏接他回去,對,淩世熏---一直情緒處於過度激動狀態的昂禕明竟然忘了這件事,於是他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意外的手機這時響了,“惲列軍---”“喂,禕明。事情不妙了,你父親的公司現在出了狀況,昂氏已經因為資金周轉不靈宣布破產,現在正等被別的企業收購了。你們家已經亂成一團了,你快回福澤一趟吧。”昂禕明聽著心頭一緊,沉靜下去心緒問,“是誰家的企業要收購我們家?”“聽說是淩氏集團旗下的分公司做的。”“我回去好像也不會挽回什麼了,就先這樣吧,大哥,”昂禕明平靜的掛了電話,精神已處於半崩潰邊緣,他看著手機翻出那個號碼,撥出,“嘟嘟---”他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喂,你是昂禕明吧,”電話那端傳來一個語氣冷淡而狂妄的聲音。“你是淩世熏?既然知道我是誰,想必你··”昂禕明過於激動而語無倫次,“淩宇,以後不會回去你那裏了。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打擾他。”“我要和淩宇通話,請你把電話給他。好嗎?”“他說他以後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所以不必了,昂先生,再見!”昂禕明目光霎時凝結,他頹然的聽著手機裏反複的嘟嘟聲,心裏痛苦的潮水陣陣翻湧,仿佛將他溺死。
思緒混亂的昂禕明想起剛剛惲列軍大哥告訴他的那件事,淩氏意圖收購他父親的公司,公司凝聚了父親的心血,他不敢想象印象中高大偉岸一臉嚴肅自信的父親,現在會是怎樣的···,淩氏,不會是淩宇家的吧,應該不會,昂禕明覺得自己瘋了,無論什麼事都會想起淩宇,剛才對方的電話背景仿佛在一個十分噪雜的酒吧裏,他轉念想到。
昂禕明最後走進了一家淩宇常去的酒吧,他抱著微茫的希望,想如果能找到淩宇,哪怕不搬回去,也要向他解釋事情的原尾。剛一走進去,震耳欲聾的噪雜音樂聲逼近耳膜,昂禕明借著幽暗的燈光冷眉微凝努力的四下裏張望。可是沒有發現,正要回身之際,突然音樂停止,既而是舒緩的樂聲響起,而在那台上手扶吉他低聲吟唱的歌手正是淩宇,他的神情那麼憂傷而深情款款的演唱,引得眾人掌聲不斷,旋轉激烈迷幻的燈光,從人們頭上閃過,落到人群扭動的身體上,將他們切割的麵目全非。
昂禕明駐足望著眼前已模糊不清的淩宇,眼睛痛到不行,他感到自己的心都被唱碎了,淒涼的散落成一地的碎片,他捂著胸口強支撐著,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台上的淩宇,長長的流海垂在眼前他看不清他的臉,酒吧裏回蕩著一股強烈的憂鬱傷感而頹靡的氣息。他聽得出來,這歌是淩宇改過的,“我到底該怎麼辦,沒有任何答案,我不要你討厭,我也不要你恨,為何你想念這裏的夢幻,為何在猶豫,我就在你身邊,卻遠如天之遙,為何擦肩而過,為何轉身離去。在不停歇的大雨中,任我淋濕了心。···”
曲終,昂禕明懷著難以抑製的心痛。穿越湧動的人流徑自向主台走去,他清楚的感到自己的心在顫抖,“淩宇--”他喊住淩宇的腳步,淩宇停住了,在眾人的繁華熱鬧中,昂禕明隻感到淩宇一個人的存在。“淩宇,聽我說幾句話可以嗎?你誤會了。”昂禕明哽咽了,淩宇纖弱的肩微微顫抖了一下,昂禕明一霎那感到了淩宇的心痛,即使他背對著自己,看不到。他也知道。
猛地昂禕明衝上去,一手扳過淩宇的肩膀。他眼中的淚幾乎掉下來,然而就在淩宇轉過身一瞬他的表情也瞬間凍結了。所有的悲傷自責悔恨痛苦,都越加強烈的衝擊著他的心,他驚愕,因為他看到的是一張神情冷酷桀驁不馴的臉,唇角凜冽的讓人不寒而栗,眼前的淩宇就如一年前他剛認識他時一樣。他真的又回到了從前的世界,無情的冷漠的孤獨的,隻有他自己的世界。
“我的文字,寫的還不夠清楚嗎?昂禕明!”淩宇麵無表情冰冷的語調說道,這話如晴天霹靂般砸到昂禕明心上,他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少年,梳著一頭暴亂的頭發,穿著亂七八糟的衣服神情放蕩不羈,他唇角動了動,“事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你聽我解釋。--”“淩宇--”“當我看見你和他一同從咖啡館出來時,我認出了那張臉,就是曾經你舊年的照片上的韓謙諾。今天淩世熏來接我走,我讓他載我跟在你後麵,我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所以,一切都結束了!”話未說完,就被一個打扮妖豔的女孩子打斷,走過來拉淩宇的手,淩宇頭也不回的跟著她就走了。
“淩宇--”昂禕明仍不放棄的喊著他的名字,卻被不知從哪裏來的保安攔住,昂禕明隻好無奈的出去。在他走出酒吧的時候,又回頭去看,轉眉間他似乎看到一張像極了淩世熏模樣的臉躲在黑暗的角落向他微笑。
回到公寓的昂禕明根本無法平靜,在屋裏來回踱步,這時侯突然有人敲門,昂禕明忙跑過去開門,“淩宇---”結果來人卻是韓謙諾。
兩人坐在客廳裏,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兩個人見麵了,韓謙諾聽惲列軍說昂禕明他家出了一些狀況,心裏擔心他就過來看看,結果情況真的令他大跌眼鏡。
“謙諾,你知道嗎?父親用心血創建的昂氏被別人要收購了,”昂禕明情緒激動的說。
“我聽說了,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那家企業就是淩氏集團,也就是你的學生淩家的產業。”韓謙諾表情嚴肅的,話未說完昂禕明起身就向外走,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淩宇會突然變成那樣,他並不是真的絕情離開他很有可能是···
時間已經是二日淩晨,淩宇應該在淩世熏的公寓,昂禕明不顧及一臉驚異神色的韓謙諾的勸阻,硬是騎車走了。昂禕明憑著過去淩宇跟他說過的記憶,兜了幾個圈子,最後終於找到了,淩世熏平日裏和一些富家公子混在一起,吃喝玩樂,揮霍作樂,生活極其奢侈靡濫。
昂禕明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來到了淩世熏的公寓,開門的時候,侍者通報了一聲,便出來一波人強行趕走昂禕明,見不到淩宇昂禕明當然不肯走。意外的發生了爭執,接著就上演了一幕慘劇,昂禕明盡管練過武術,可是也對付不了這四個男子的同時圍攻,而且那些人個個看上去都不是吃素的,一時間昂禕明的臉上就掛了彩。淩世熏慢慢的走出來,“你想怎麼樣?”昂禕明支撐著身體,毫不畏懼的站起來質問道。目光逼視著淩世熏。
“沒想到你倒挺有種。敢找到我這裏來?”陰笑。
猛地昂禕明被踢倒在地上,手臂被人按住,鼻血順著下顎流到了衣領上,但眼神仍然犀利冷峻的迸射出驚人的怒氣。一向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淩世熏一瞬間的錯愕。他慢慢走到昂禕明身邊彎下腰,陰狠的語氣道,“昂老師,你這是何苦呢?如果你放棄你的堅持,我可以不告你私闖民宅,蓄意傷人。”
“你不告我,我卻還要找你,這件事暫且不提,淩宇在哪?我要見他。”瞪大眼睛不屑的神情。
淩世熏用手扳起昂禕明的下頜,一張堅毅而英俊的臉,昂禕明用力擺脫,不讓淩世熏的手碰他。淩世熏被昂禕明那種蔑視的目光激怒了,他眼中波瀾霎起,猛地抓起昂禕明的頭發,目光逼視著他,說道,“你信不信,我會讓你失去所有,你的工作,名譽,我可以輕易的毀掉你!”
“是嗎?你真的很可悲,你以為你做了壞事別人會不知道。到頭來,你將會一無所有。現在這樣,隻會增加自己的罪惡,你這樣害人害己,太愚蠢了,以為什麼都會按照你想的發展,太異想天開了。”昂禕明一段言論絲毫不畏懼淩世熏的恐嚇,“啪--”一記耳光重重的落在昂禕明的臉上,
“你知道什麼?”氣憤至極的淩世熏像被觸到了要害一般,臉上表情極度扭曲痛苦而又憤怒的看著昂禕明,恨不得殺了他,昂禕明皺了下眉,心中怒火霎時燃起,他爆發般的掙脫了眾人的束縛,衝上來回手又回了淩世熏一個耳光。
正在全麵打鬥要爆發之際,裏屋的門突然被撞開了,是淩宇,“都他媽給我停下。”淩宇一臉張狂不羈的神色走過去,“淩宇,你來的正好,看看你的好老師,此時是多麼讓人目不忍視啊!”淩世熏一陣狂笑,淩宇麵無表情的掃了一眼滿身傷痕的昂禕明,淡淡的說句,“讓他走吧,留在這裏很礙眼!”昂禕明擦了下嘴角的血,盯著淩宇,他審視著他的每一個神情,像是對著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說話,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淩世熏在一旁奸笑道,“好吧,既然弟弟都說放過你,那我就放了你。”說著上前理了理昂禕明弄亂的衣領。“這裏不痛吧,看,都流血了!”他猥褻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昂禕明的身體,挑釁似的說。昂禕明的視線從淩宇身上落回到眼前的淩世熏,他推開他無理的手,可這一動作卻激怒了淩世熏,眼中迸發出驚人的殺氣。猛擊昂禕明一拳,昂禕明沒來得及躲閃,一下被打倒在地。淩宇的手不經意顫抖一下,這時侯淩世熏轉身衝淩宇說,“我不要放過他,你不是說你恨他嗎?你替我去教訓他··”說著這話的淩世熏憤怒中帶著一種得意,期待看一場好戲的神情,昂禕明冷峻的眼神驀地變得憂傷。
他是在保護我啊,這孩子。“淩宇,你不能這麼做,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那筆帳我會慢慢跟他算,隻是你,你要跟我回去,不要再卷入這件事。”他低聲說。淩宇看著他,神情沒有任何變化,隻說了一個字“滾---”可昂禕明的眼中仍是決絕,隻一瞬他看到淩宇眼神中有一絲破碎的神情閃過,雖然隻有一瞬,可是還是被昂禕明發現了,“淩宇,我告訴你,我今天不會一個人離開這棟房子,你罵我,我無話可說,因為我本欠你太多····”昂禕明忍痛站起來,那話似乎是說給淩世熏的,淩宇立在那如一尊雕像一動也不能動。隻是臉上沒有表情。淩世熏走過來攬過淩宇的肩膀,“弟弟,不要愣著了,他不走,一會我把他扔出去。你先回房間吧。”
“離我--遠點--”淩宇話音剛落,淩世熏一記重拳打在淩宇臉上。
“你他媽根本就沒有和他斷了,你以為你的演技騙得過我嗎?你以為你打什麼主意,我真看不出來,你搜集的那些公司的資料都是假的,昂氏已經被吞並了。在沒翻身之日。”他想發瘋似的衝淩宇暴吼狂笑。
淩宇氣得臉色發青嘴唇顫抖,他猛地跳過去和淩世熏廝打在一起,“我要殺了你!”淩世熏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自己最愛的弟弟會這樣,憤怒憂傷絕望的複雜情緒充斥著他的身體。一旁的公子哥們見起內訌,覺得很掃興,混亂不堪的狀況,有的徑自離去了。
弟弟,竟然這麼恨我,隻怪一個人,他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淩世熏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柄刀猛地向昂禕明刺去,由於速度太快,昂禕明還沒反應過來,馬上就要被刺中了,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淩宇撲過來,擋在了昂禕明身前,頓時鮮血橫流,“淩宇--”昂禕明睜大了眼睛,他扶著淩宇,眼淚霎時溢出眼眶,和臉上的血水混和。他雙手緊緊握住淩宇的手,淩世熏此時也傻了,“昂---你哭了,你怎麼哭了---”淩宇虛弱的語氣說著。“淩宇你忍著點,我們去醫院。”淩宇仍張著嘴要說話,“對不起,其實我一直都懂的,卻讓你一個人一直那麼辛苦。”昂禕明的淚水滴落到淩宇的臉上,抱起淩宇,淩宇空洞的眸子看著他,“你愛我嗎?”聲音更加虛弱,“愛,一直都愛著···”他看著淩宇漸漸冰冷的臉,你就像是從前的我,所以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你。一直都愛,是我自己不敢承認。他已泣不成聲,奮力的向外走更緊的抱著淩宇。
“放開他!”淩世熏歇斯底裏的怒吼著,“你們當我不存在嗎?我要你放開他···”他逼視著昂禕明。
而昂禕明看到淩世熏像是被驚醒的野獸一般的暴怒,他依舊抱著淩宇眼中迸射出驚人的殺氣,在嗓子裏低吼道,“你給我滾開,除非我死,否則,別想再阻攔我!”在場剩下的其餘幾個人都被震驚了,他們看到淩家兩個少爺已經傷了一個,不知自己到底該做什麼,見情勢不妙也都逃跑了。淩世熏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舉起刀衝向昂禕明,而昂禕明早已料到,他放下淩宇,兩個人開始對峙起來,由於昂禕明之前的打鬥身上已受傷多處,論力道上不占優勢,幾個回合下來。淩世熏窮凶極惡的把昂禕明按倒在地,刀離昂禕明的身體隻有不到兩厘米,昂禕明使出全身力氣跟他對抗。
漸漸弱下去。他已無力量了,一瞬間,他竟沒有恐懼,仿佛死了,一切就真的結束了。就在這時,昂禕明依稀間看見韓謙諾破門而入,拿著一根粗大的鐵棍走上來,衝著淩世熏的背後就是一棍,淩世熏一聲悶響,昏死過去,“謙諾--”又聽到鐵棍落地之聲,韓謙諾猛地奔過來扶起昂禕明,“禕明--你怎麼樣,是不是很疼?我帶你去醫院!”昂禕明掙紮著伸手碰觸了一下韓謙諾的臉,臉上極度扭曲悲傷的表情,淚流滿麵,“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是你為我?”語氣漸漸微弱下去。
“因為··因為我想要為你好!”韓謙諾溫熱的淚不斷的流到昂禕明手上,此時,他們的耳邊響起了警笛聲,頃刻,許多警察出現,昂禕明不記的他們在說什麼,“禕明,當年我是被我爸逼得,可是我最後也沒有答應他們,所以爸爸一氣之下給我轉學了,我就是不想和你分開才想答應爸爸的要求的吧,後來我一直想去找你,可是爸爸說如果我再去找你,他就對你不利,所以我忍著,沒有去··這些你能原諒我嗎?”“禕明,從見你的第一麵起到我的生命就注定你是我最重要的兄弟。”昂禕明隻記得那些警察抓著韓謙諾,而韓謙諾死死的抱著他不放,蒼白的指骨,淚劃過臉龐。
“你們不要抓他。他沒有罪。”昂禕明印象中最後的記憶是韓謙諾絕望而深情的眼睛。之後耳邊突然一片寂靜,什麼也聽不見了。
九月,深秋的天空竟下起了雨,原本凝重的秋天增添了一筆絕望的悲涼。肅殺的凝重,惲列軍嵐勖遊離,還有昂家的人都趕到了蒼雲。淩宇已康複出院,在家休養。
十月,報紙上電視上,近期報道,韓式集團年輕總經理韓謙諾因涉嫌參與謀殺自己商業競爭對手而遭起訴。另報2007年度,青年文學最佳新人獎是昂禕明先生,他憂傷灑脫的文筆,質而實綺的風格,風格細膩獨特的插畫,贏得了眾多青少年的喜愛。
同月,昂禕明在所療養的醫院神秘失蹤。眾多親友都不知他的去向。
秋風掃過地上亂舞的樹葉,黔南一中大門上的門牌已經退了顏色。依舊是一群青春洋溢的臉龐從這裏進進出出。誰也不記的數年前在這所學校的體育社有個英氣十足的韓謙諾,在文學社有個清秀帥氣的昂禕明,誰也不曾記得···
一身過膝的白色風衣,白皙的指骨間夾著一根香煙,淡淡的煙圈,輕輕地飄蕩,略過他朦朧的視線,默默地低下頭···
天空灰色混沌,看不見浮雲,依舊的牆皮,依舊的落葉,在校園林間路上,有一個身著白色風衣的年輕男子,清秀的身影落寞消瘦的臉龐。眼神中是令人戰栗的決裂、空洞的麻木,長長的流海垂在眼前,一陣風吹起他的風衣。他駐足抬頭望去。火紅的楓葉映著他蒼白的臉。如同鮮血與白骨的對照,楓樹在風中搖擺。一顆淚無聲的擊破了所有的寧靜。依稀間前麵出現了一個黑色運動服的身影,他奔跑著,白衣男子他睜大眼睛,伸手出去,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臉上表情越來越痛苦,霎那,他猛地彎下腰,用手帕抵住腰部,絲絲的血紅就從白色中滲出來。再抬頭,那身影卻不見了,原來一切都是虛幻。
蒼雲終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韓式集團總經理涉嫌謀殺案,經過調查取證,最終判決如下,韓謙諾並未構成犯罪事實,實屬正當防衛,本應無罪釋放。但因其患有嚴重心髒病,韓謙諾已於開庭前兩日,病發死於看守所。
韓家的親屬無疑得到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全家悲痛不已。韓謙諾的父親韓柏隆當場昏倒,他一直最疼愛韓謙諾,並對他寄予很高的期望,隻是愛的方式錯了,留下了父子間終生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