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冬日 不再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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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冬雪已漸漸融化,美麗的櫻花即將綻放。
自從那晚,昂禕明和淩宇傾心暢談之後,昂禕明內心裏的某根記憶神經像被觸動了一般,他開始愈加的疼痛,結痂的傷口正在撕裂開,而表麵上依然淡然如初。
這一日早上,昂禕明做好了早點,叫淩宇下來吃飯,淩宇一臉朝氣的穿著製服提著書包來到客廳,看到昂禕明忙碌的身影,眼中卻憂傷起來,因為這幾日他感覺老師對他很冷淡,也許是工作上壓力太大。
“吃飯吧,等下別遲到了。”昂禕明平靜不失溫柔的語氣和往日一樣。隻是自始自終沒有看淩宇一眼,淩宇卻一直在盯著昂,最後隻有低下頭吃自己的飯。“嗯,知道了。今天的早飯很好吃。”兩人沉默···
吃完飯,兩個人幾乎同時站起來去收拾碗筷,“你上學去吧,我來。”昂禕明上前接過淩宇手中的碗,不經意間觸到了他的手,嘩啦--一瞬間,碗掉在地上,清脆的聲音,兩個人都愣了。淩宇馬上蹲下去撿,“對不起。”這句道歉似乎有更深的意思,“不是,你的錯。是我---”昂禕明兀自收起來。“昂,你別這樣,我是不是哪裏,又無意間做了任性的事,對不起。”淩宇望著昂一臉認真的神色問。自從過了那一晚,他對昂禕明的態度就變了。
“已經說了,不是你的錯,是我,你隻是一個孩子,有什麼錯呢?錯隻錯在老師有時候忘了你是我的學生。”昂禕明低著頭一麵擦著桌子一麵說道,聲音低沉,卻不曾看到他麵前的淩宇眼中已浸出了淚。“從前我說的話,不要誤解。以後我是老師,而你是學生。”昂禕明直起身走出客廳,自始自終也沒有去看淩宇的眼睛。淩宇就那麼立在那,書包已經掉在地上,一動不動,因為他感到很心痛,那種疼痛讓他已經不能呼吸。為什麼,老師,為什麼?我太任性不懂事嗎?不能體諒你的心嗎?為什麼?你難道也不要我,要丟棄我了嗎,所有的人都將離我而去。淩宇那天上學終究還是遲到了。昂禕明老師也同樣。
午休,昂禕明想去體育館振奮一下多日委靡不振的精神,在籃球場和一些男同學打籃球,初春的陽光,溫暖柔和的普照著嚴冬的大地,昂禕明不禁仰起頭眯了眼,望望那藍天,眼睛又一陣刺痛,才打了幾個回合,就走到場外坐下來休息,把衣服搭在肩上,好多年沒打了,他隻是全憑從前記憶的技巧下意識的在打,“老師,你真厲害!”一個男生稱讚道。“好多年不玩了,手都生了,不如年輕時了啊,”昂禕明笑著,又拿起球,做了幾個過人動作,反身又一遠射。空心,進了。接著又一陣談笑聲。昂禕明沒有發覺在球場外的樹蔭下,站著一個少年,一直遠遠的注視著他。
“老師和所有人都相處的很好,因為他善良溫柔的個性,他對所有人都很好,而我呢?我依舊是什麼也沒有。我隻想要老師一個人而已。為什麼對我視若無睹,我曾經努力改變自己的性格,學習上也努力,不再任性,很好的和周圍的人相處。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做錯了嗎?在我身邊的人總是被我刺傷,最後全都離開了我,為什麼他的話像詛咒一樣,我注定要孤單一個人,沒有愛人。
他一直在努力的拚命改變自己,可得到的溫情卻隻有一瞬便失去了,看著老師每日的行為,他知道的他心裏根本就沒有他,他真的不了解他。
【那天早上臨出門前還對我說,上課的時候不要發短信,難道我已經給他造成困擾了嗎?】他像往常一樣去辦公室等他一起回家,昂禕明說還有一些教學筆記要寫,要他先回去,可淩宇並沒有走,發現昂禕明一個人跑到露天體育場裏坐著,他硬可在體育場裏被雨淋,也不願意回家。
心痛也隻是他淩宇自己的事。淩宇失魂落魄的靠在樹上,獨自想著這些日子的痛苦心事。落寞的轉身想回去,隻覺一隻手搭在自己肩上,淩宇心中一喜轉頭一看,竟然是一張他最不願意看見的臉,他的哥哥,淩世熏,“弟弟,我的淩宇,好久不見,你不想哥哥嗎?”放浪的笑容在他的臉上綻開。淩世熏是個超級變態的家夥,他從小就在精神上折磨著淩宇,這些年一直糾纏不休,總之,他是個變態。大學裏讀的專業是化妝係,現在是某家公司的著名形象設計師,事業有成,外表看上去也算秀氣、高雅、氣度不凡,但就是透著那麼股娘氣,因為他性格裏的扭曲肮髒,“你來幹什麼?”淩宇見到他,盛氣淩人的臉居然露出幾分驚慌恐懼神色,未等反映,他就被淩世熏用力的拉到旁邊一處樹蔭隱蔽之處,昂禕明遠遠的就看到了淩宇被一高個男子扯走了,他立刻丟下籃球,抓起外衣,眼神犀利冷峻的異常,奔向淩宇。“離我遠點,你這個瘋子。”淩宇的臉部肌肉明顯在抽搐,“我全都知道了,和那個老師住在一起,很舒服嗎?啊?”淩世熏抓著他弟弟的衣領麵露凶色的怒吼道。“淩宇,哥哥這麼愛你,你怎麼能和那個男人同住一個屋簷?馬上給我搬出來!”淩宇目光決絕的回視著淩世熏,一字一句的說“我喜歡和老師住在一起,你少管我!”啪---淩世熏揚手給了淩宇一個耳光,打得淩宇幾乎站不穩,“你竟敢說喜歡?混蛋!”淩世熏惱怒的眼中冒著驚人的怒氣,淩宇仍不示弱,他憤憤的怒視著淩世熏,“我喜歡,怎麼了?我就是喜歡。你少他媽打我。”“你想死嗎?竟然敢這樣和我說話,看來我是有些日子沒教育你了。”說著他輕輕的解開了領口的扣子,一隻手的手骨捏得咯吱咯吱做響,淩宇睜大了眼睛,泛著銳利的鬥氣,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你們在幹什麼?”一個厲聲從旁邊傳來,兩人一驚尋聲望去,淩宇隻見昂禕明臉上從未有過的嚴肅冷峻的神情走來,淩宇眼中的鬥氣卻漸漸退化成一湖柔波,注視著昂禕明一步步走在自己麵前,卻又一時感到很難堪,他不想讓老師看到淩世熏,他這個變態哥哥,“你是誰?”淩世熏一臉狂傲不羈的神情,輕蔑的語氣問了句,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昂禕明,麵白體瘦,眉眼清秀,堅毅的眼神,這個英氣十足的男子正一步步向他走來,“我是淩宇的老師。”淩世熏聽了,臉上漾出了邪氣的笑容,“淩宇快上課了,快點回去教室。”昂禕明根本無視淩世熏的眼神,看著淩宇道,淩宇心裏一陣感動,跟著昂禕明便要離開,這時侯淩世熏猛地上去拉回淩宇,怒不可遏的衝向昂禕明,“這位老師!我是淩宇的哥哥,今天我來接他回家,課不上了。”語氣帶著逼人的氣勢,又回過頭去對淩宇,“跟我走!”昂禕明早就猜到,這會是淩宇的哥哥,但還是吃了一驚,這個霸氣十足的男子,實在是太無禮了,他斜眼看到淩世熏的車就停在球場外麵。兩個人仍在爭執中,“等一下,要缺席的話,老師也無權管,可也要問問淩宇本人的意願吧,”昂禕明一步攔過去,擋住了兩人的去路,淩世熏見了卻笑了起來,“你這個老師不尋常啊,這麼關心自己的學生,你就是和我弟弟同住的那個老師吧?”“對,沒錯。”兩個人的眼神怒目以示,互不相讓,這是淩宇猛地掙脫淩世熏得束縛,站在昂禕明身旁。這一切都讓淩世熏憤怒之極,他神色大變,眼神中迸射出逼人的鬥氣,猛地跳上去抓住昂禕明的衣領,惡狠狠的吼道,“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昂禕明招架毫不驚慌之勢,淩宇在一旁幹著急,不知所措,“老師···!”
接著就上演了三個男人一起打架的鬧劇,劇情是複雜的武俠加言情。結果是一個男人開車走了,剩下的一個受傷站在那裏發呆,另一默默地立在他旁邊。
那日晚飯後。淩宇幫昂禕明上藥,昂禕明神情依舊鎮靜,眼裏壓抑著巨大的痛苦般的深沉。老師是為了我,才會受傷,他是在意我的,他沒有丟棄我。
“很疼嗎?這裏?”淩宇壓抑聲音問,用棉球輕輕擦拭著昂禕明青紫的下頜,昂禕明故做微笑道,“沒事,別擔心,我讀大學時輔修過武術。”“淩世熏從小就練跆拳道,他一直很強,從小我就從未打贏過他。”淩宇低聲說。“我今天可能是原本心情就不好,很想教訓人,結果我就看到他打你那一幕。”淩宇的手顫了一下,“老師···”他忍不住抬頭去看昂禕明的眼睛,嘴唇開始不住的顫抖。昂禕明看著淩宇,臉上腫著淤青,困難而苦澀的笑了。
他們之間是那種在微妙不過的關係,少一分太清淡,多一分太豔俗,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可避免,雖然不是愛情但卻超越了一般的友情。
這是個特殊的季節,四月間,美麗的初春,櫻花綻放,草木發芽,而在蒼雲,四月裏,卻偶爾還會下雪,又時而會下雨,天氣反複無常。
其實往年這個時候,天氣早該回暖,隻是今年奇怪,冬天離去的腳步這樣慢吞吞的。忙了好一陣,淩宇為昂禕明上好了藥,而昂禕明一直說,“沒事,小傷而已,你快去做功課吧。”他一直不習慣被別人這樣照顧更何況是淩宇。淩宇審視著昂禕明,最後沒有辦法,隻好回去自己房間做作業。
窗外是連綿春雨,浸染著安靜冷寂的夜空。待淩宇出去之後,昂禕明才抬起手來摸摸自己的胸部,一陣悸動,他一直強忍著,回想起來今天白天自己為了淩宇大打出手,已經很久沒有那麼衝動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昂禕明思緒陷入了混亂,躺在床上,疲憊的想要睡覺,剛要閉眼,輕輕的敲門聲響起,“老師!我可以進來嗎?”“進來吧,淩宇。”昂禕明故撐精神做起身來,淩宇輕輕的走了進來,站在昂禕明床前,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他,昂禕明看著淩宇反常的閃動的眼眸,一時間竟覺得很尷尬,忙轉移了視線,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開得了口。“老師我的哥哥,他···我感到很抱歉。”“你不用替他道歉,與你本無關係。”沉靜的語調。“可是···”淩宇的眼神更加憂鬱起來,往日的桀驁不馴的神氣早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我真的沒事,你去睡吧。”昂禕明又笑笑。“老師,讓我守著你好嗎?”淩宇一臉決絕的神色道。語氣卻格外溫柔,“好吧,不過我今天很累,也許會等不到你睡著我就先睡了。”“沒關係,我隻是想守著你。”昂禕明無力的笑了。
窗外的雨聲很小,馬路上漸漸濕潤了,路燈光照得板油路泛著油似的光澤,一種恬淡一種舒適的溫暖感。
昂禕明果真不一會就睡著了,睡夢中他感到有人在握他的手,朦朧之中他睜開眼,是淩宇,他那麼彷徨、驚慌、無助卻又飽含深情的眼望著他,昂禕明忍不住伸手過去撫摸著他的臉,這時侯淩宇上來緊緊地擁住了他,昂禕明愣了幾秒鍾,掠過淩宇的發絲,也緩緩的回抱著他如同女孩子般纖細柔軟的身體。仿佛不用語言,他們彼此也能體會彼此內心的情感,掩藏在內心的情感,“淩宇,我···”昂禕明沉重的呼吸著,聲音卻哽咽了,猛地伸出手,睜開雙眼,原來是一場夢,昂禕明自己已是一身汗,整個身體卻已經燒起來了,呼吸亂了節奏,轉頭過去看淩宇,正睡在自己身旁,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昂禕明是寂寞著的一個人,也是個有情傷的人,他之所以選擇大學畢業後來蒼雲工作,是因為他想放開過去的一切,沒有什麼再使他留戀亦沒有什麼值得他回憶,他一無所有,寂寞著,從骨子裏靈魂裏寂寞著,憂傷著,一個漂泊的靈魂,然而本性善良重感情的他,還是會與周圍環境的人事相處的很好,隻是從不與人深交,因為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容易被人理解的人。
從前的韓謙諾也一樣,隻是一場錯誤的相遇,可是許多年過去了,現在卻又讓他遇上了淩宇,一個從小缺乏關愛,又極度需要愛的孩子,他感到自己是被他需要的,昂禕明真的被感動了。
此時昂禕明看著淩宇的睡臉,眼中充滿了無限的關愛,他耳中隻能聽到自己清晰的呼吸聲,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臉,可是他的手顫抖了,靜止了片刻,終於還是放下手,垂著頭輕輕閉了下眼睛,再睜開,卻驚訝的看到淩宇也睜著眼望著他。一時間昂禕明僵在那了,突然淩宇猛地撲過來抱著他,“昂--”淩宇眼中浸出了淚,兩顆灼熱的心相互碰撞在一起,昂禕明也摟抱著淩宇。兩個人就那樣相擁了很久,就像一座千年不化的雕像。
窗外的雨聲漸大,迷蒙著路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