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隻自由自在的鳥兒來說，沒有什麼會比被關進籠子裏更痛苦。而我便是那即將飛進籠子裏的燕子，被緊緊扼住喉嚨，無力掙紮。
    華麗的軟轎，華貴的禮服，我在家叩別了淚眼婆娑的母親和強作鎮定的父親，在嬤嬤和侍衛的護送下離開了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家，今日是我嫁做人婦的日子，卻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父母的機會。
    坐在轎中，我輕輕撥開轎簾最後再看一次外麵的世界，看著那些百姓們羨慕的目光，我隻能在心裏苦笑，人人都說宮裏好，卻不知掩藏在那五彩光環的外表下的陰暗麵。
    穿過市集，再行走不到五裏便再無人煙，這裏已經是皇城的領地，而我嫁的人便是這世上身份最為尊貴的男人，立於萬萬人之上的君主。嫁？說得多麼好聽，其實也不過是新入宮闈的秀女，被封了答應又如何，在這後宮之中，我的地位不過隻比宮女高出那麼一點。
    “莫答應，您的寢宮到了，請下轎吧。”嬤嬤掀開簾子，將我扶下來。
    眼前這座殿宇便是我的住所，兩層高，不是很大，裏麵隻有一間主廳和兩間屋子，雖比不得家裏，但對於尋常人家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了，我現在隻是身份低微的答應，就連這屋子也要與人同住。
    “想必這位就是莫姐姐了。”說話的人是一位很可愛的女孩子，肉嘟嘟的小臉讓人好想捏一把。
    “這位是與小主同住的蘇答應。”嬤嬤介紹。
    蘇答應閨名宛如，小我兩歲，正值天真爛漫的年紀，對這華麗的皇宮充滿了好奇，每當看到她那純真的眼神，我就會暗自惋惜，這樣單純的孩子再過不久也會為了爭寵而變成善妒的婦人吧。
    “雲燕姐姐，雲燕姐姐，你知道嗎，丞相之女陸明珠被晉封為嬪了。”宛如一回來就馬上告訴我她聽到的大消息。
    “哦，是嗎，那真該恭喜她。”我隻是淡淡一笑。那位陸小姐現在可是君上最寵愛的妃嬪，一進宮就越級晉封為貴人，人很漂亮才藝無雙，雖是和我們一同進宮的，但我們卻連君上的麵都沒見過，可這又如何，今日再輝煌也無法保證明天將會如何。
    對，就像姑姑那樣。我的姑姑名喚莫染霜，相信宮裏大部分人都還記得，那一年皇城狩獵，一雙十年華的女子打敗了眾多殺敵無數的將軍取得頭霸，被先帝文興帝看中收入後宮的莫貴嬪，那時的文興帝已經年過半百，但風華正茂的姑姑心甘情願的下嫁。
    姑姑聖眷正濃，而我也有幸和父親到宮裏去看望過姑姑一次，那時我才五歲，看到姑姑住著金碧輝煌的大屋子，有這麼多的宮女伺候，很是羨慕，還傻乎乎的說以後也要進宮當妃子，但姑姑卻隻對我說了一句話：“傻燕兒，一切的榮華富貴都會成為過眼雲煙，隻有留在心愛的人身邊才是最幸福的。”
    之後沒多久，文興帝駕崩，姑姑殉葬？！對外是這麼說，其中真正的緣由也隻有當今的太後和隨祥王去了封地的良太妃知道。
    對於我們而言，姑姑死得太可惜，但對姑姑而言也許是個不錯的結局，畢竟她是真正地愛著文興帝，而我卻不可能愛上君上。
    “雲燕姐姐，你每天都在家裏繡花不會覺得無聊嗎？我們一起去遊藝院聽戲好不好，聽說宮裏新來了一個戲班，唱的戲可好了。”
    本來該拒絕的，但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又實在不忍拒絕，況且我也真的好久沒出去過了，曬曬太陽也是好的。
    能進宮的戲班自然不尋常，平平淡淡的一曲都能唱得很有味道，連我這麼不喜歡聽戲的人都被深深吸引住了，宛如驚喜地告訴我，這是她在家中就聽說過的有名的戲班，其中的頭牌戲子更是在江南一帶少有的美人，還是大家閨秀，隻是因為喜歡唱戲而不顧家裏的勸阻堅持下去，最後為了唱出最好的戲而毅然決定離開家四處學藝，終成為大有名氣的戲子。
    真是個有血性的女子，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不顧一切，看著她在台上努力的身影，眼裏滿是對戲的熱愛，我是既羨慕又嫉妒。
    “君上萬安，陸嬪娘娘萬安。”門口看守的侍衛齊齊跪下。
    我心下一驚，不知該說是時運不濟還是命中注定，斂容跪下：“君上萬安，陸嬪娘娘萬安。”
    “這兩位是？”
    君上的後妃何止上百，哪會每一位都記住，每日呈上的綠頭牌又名額有限，像我這樣從來不賄賂侍官的人的綠頭牌自然被塵封著，不管如何，君上不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讓我在心裏小小的雀躍了一下。
    “這是年中新入宮闈的秀女莫答應和蘇答應。”倒是君上身邊的老公公八麵玲瓏。
    好在君上是陪陸嬪娘娘來看戲的，身邊有那樣的美人在旁，我們這些普通人哪能入他的眼，很快便讓我們退下了，直到出了遊藝院的大門，我才微微鬆了口氣。
    “雲燕姐姐，那位陸嬪娘娘真的好漂亮啊，和你一樣漂亮。”宛如雀躍的像隻小鳥一樣蹦蹦跳跳。
    “宛如真是太抬舉姐姐了，我哪能和陸嬪娘娘比，小心被人聽去會嘲笑你沒眼光。”
    “嗬嗬，是姐姐太妄自菲薄了，我就是覺得姐姐也很漂亮嘛，還有君上，我偷偷地看了他很多眼，真是好英俊啊。”
    宛如說這話的時候，眼裏不一樣的柔情和臉上的紅暈，我一下子僵住，她已經愛上君上了，可憐的孩子，她根本不明白這宮裏的殘酷，即使是如姑姑那般恩寵如山，也不過是比後宮那一群女人那多得到一點點的關愛，君上不會隻屬於某一個女人，而每個女人最不希望的就是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當晚……
    “恭喜莫答應，君上今晚指名要您侍寢呢。”看著侍官與平日不一樣的諂媚嘴臉，我隻覺得腦中一陣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