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的資料反反複複看了許多次，洪葉飛的眉頭卻越擰越緊。
    看到他的表情，裴書揚輕聲問道：“怎麼了？”
    洪葉飛指著資料上的照片，那是一張法庭上的照片，場麵很混亂。洪葉飛的手指停留在被人拉住的女人身上：“這個就是吳鳳？”
    裴書揚點點頭：“嗯，這裏沒有清晰的照片。當時陳家風頭正勁，關於李家的報道很多都被抹消掉了。怎麼了？”
    洪葉飛搖搖頭，踟躕地說道：“她……看著好像很眼熟。”
    那邊的秦遠塵也抬起了頭，看著洪葉飛問道：“五年前，你見過他們？”
    洪葉飛點頭：“我記得李雪。她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是我接的手術。她是在手術台上咽氣的，甚至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動刀。”
    洪葉飛還記得，那個女孩兒最後死不瞑目的眼，和眼角的淚水。
    “本來是要我做傷害鑒定，但是人一死，就有警局的人來把人帶走了，傷殘鑒定由法醫去做的。我看到過那個案子的報道和那個法醫的陳詞，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是陳家的水太深，當時我沒想去蹚。”洪葉飛沉默了一會，自嘲一般笑了：“要是讓柳君知道，他一定不會再叫我‘飛哥’了吧。李雪的母親，我隻在醫院見過一次。”
    裴書揚煩躁地抹了抹臉，說道：“應該就是這件案子了。這件案子，陳家父母是幕後最大的操作黑手。柳君說的報複，應該就是這個了。”
    洪葉飛臉色一變，看了一眼秦遠塵，然後艱難說道：“柳君說的，是陳家四口。他要陳家四口都付出代價，包括陳思思。”
    裴書揚沉默了，他們都看著秦遠塵。
    秦遠塵卻比他們擔心的冷靜許多。他問裴書揚：“你能查到吳鳳的下落嗎？”
    裴書揚說道：“我查到了項陽，柳君從妖色出來後，經常去的地方就是向陽花田。葉子也知道，他們在柳君以前就認識。但是關於柳君的信息，隻有在項陽的腦袋裏，可是……我不能動項陽。”
    動了，柳君就真的會恨上他們了。
    秦遠塵點點頭，手邊的咖啡已經冷了。他喝下一口，滿嘴的苦澀卻仿佛理所當然。
    “那你查到了什麼？”
    “在柳君入獄的四年，項陽一直在給一家療養院打錢，而且查到李家的親戚，他們說吳鳳瘋了，不知下落。所以我想，項陽打錢的那家療養院，就是吳鳳所在的……”
    “……啊！青山療養院！”洪葉飛突然大叫一聲，激動地點著桌上的照片：“我說怎麼這麼眼熟。柳君去過，一年多以前，就是柳君燙傷了的那一次，我在療養院見到過吳鳳。也看到過她床頭李雪的照片。柳君叫她‘鳳姨’。而且看起來已經照顧了她很久。”
    秦遠塵也精神了一些，但是裴書揚的話卻再次讓他們心灰意冷。
    “沒錯，是青山療養院，我也查過，吳鳳的確是在那裏住了幾年，柳君也經常去照顧他。但是現在吳鳳已經不在那裏了。護士長說一年多以前，就在柳君消失的那一天，吳鳳辦了出院手續，不知所蹤。給她辦手續的，恐怕就是淩骨的人。
    這邊也問過護士長關於柳君和吳鳳的關係。但是吳鳳本來就精神恍惚，容易把人認錯，記憶很是混亂，時常把靠近她的人認成李雪和李航，所以得到的消息，基本是沒有價值的。唯一確定的就是，柳君和吳鳳他們的關係很親密。有一種猜測，可能……”裴書揚看了看秦遠塵，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道：“可能，李雪就是柳君的女朋友。他們的年紀相差大概四歲，一個高中新生，一個高中畢業的大學新生……”
    後麵的話，裴書揚再說不下去。
    如果，這些是真的。如果，李雪真的是柳君的女朋友，如果，柳君很愛李雪…
    那他秦遠塵，又是什麼？
    ——如果我和思思小姐起衝突了呢？
    ——你知道答案的，柳君。
    ——我喜歡你，但是我們永遠不會有‘相愛’的那一天。
    過去的對話還回蕩在耳邊，秦遠塵想笑。命運弄人，是不是就是說這樣的？
    洪葉飛打破了沉默，問秦遠塵：“要通知陳家嗎？”
    “什麼？”
    “柳君要對付陳家，他差點就殺了陳傲。王天生日那天晚上、孫瑞出事那天晚上，陳傲身上的毒都是毒花萃取的，都是柳君下的。不止陳傲，他還要陳家陪葬，他絕對做的出來。遠塵，你要看著他成為一個殺人犯嗎？”
    “一家人換一家人，很公平不是嗎？”
    “遠塵！”洪葉飛一下站起來，然後又狠狠坐下，憋悶地咬牙道：“我知道你難受，但是這件事裏，陳思思是無辜的，她雖然有些小姐脾氣，說話可能刺激了柳君。可是罪不該死，柳君如果連她也殺，那樣的柳君，你還能救得回來嗎？你以為他殺了這些人，他的心裏就真的暢快了嗎！你以為放縱他就是在幫他，他做完一切就會回到你的身邊？
    他不會，這些人一死，柳君也會跟著‘死’掉的，他一生都擺脫不了這些噩夢的。”
    秦遠塵看著手裏柳君的照片，輕聲道：“是啊，他擺脫不了，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所以，我幫他處理。”
    洪葉飛一驚，問道：“那…陳思思呢？”
    秦遠塵苦笑一聲：“她畢竟是我的恩人，大概，隻能讓柳君恨我了。”
    “書揚，關於李雪的案子，還要你幫我查清楚一些。”
    裴書揚聳聳肩，故作輕鬆地笑道：“當然，事關兄弟的終身幸福。”
    秦遠塵也回以一個勉強的笑容，啞聲說道：“葉子，書揚，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洪葉飛和裴書揚沒有再說話。兩人沉默地離開了，因為秦遠塵是他們三個中最不需要人操心的，也是他們三個裏腦袋最好用的。他們相信，秦遠塵會處理好的。
    即使這一次，會讓他很疼。
    秦遠塵仰靠在沙發上，把柳君五年前的那張照片舉在眼前。
    這就是過去的柳君，這就是他想要知道的柳君。青澀如同沒有成熟的檸檬，他幾乎能想象那個時候的柳君會是什麼樣——稍微逗一下就會臉紅，把別人的話盡數當真，不懂得應付別人的惡意，還正義得像是無頭蒼蠅。
    這股傻勁，秦遠塵是見識過的。
    秦遠塵輕輕吻了一下照片上的柳君，然後把照片貼在心口，閉上眼長歎了一聲，發出一聲微弱的呼喚：“寶貝。”
    ————
    從秦遠塵的別墅出來，裴書揚和洪葉飛分路，直接去了陳家——要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問當事人。
    “書揚哥？”陳思思沒有上課，看到裴書揚來了，很是驚訝。
    裴書揚一貫優雅地微笑了一下，開口問道：“你哥呢？”
    陳思思臉色一變：“他不在家。”
    “我知道你們已經把他送走了，你把他的電話給我。思思，不要讓我自己去找，那樣就不好玩了。”
    陳思思臉色已經發白，他當然知道裴書揚是妖色的老板之一，也知道裴書揚做的生意很多都是染血的，自然也知道裴書揚的手段狠辣。
    “書揚哥，我哥他不是故意的，他沒想到他們會把那個少爺弄那麼慘。你就放過他好嗎？這一次是他不對……”
    裴書揚冷冷一笑：“既然知道是他的不對。你們卻連個說法都沒有給我就把人送走了。這不是打我的臉嗎？思思，看在遠塵的麵上我攔著妖色沒有動你們，但是不代表你們會一直平安無事，特別是你們家這種囂張的氣焰，已經快要引火燒身了。”
    陳思思是真的怕了，她聲音都在發抖：“書揚哥，哥哥他被柳君下了很重的毒藥，又經曆了車禍，爸爸他們這幾天為了哥哥的事根本是分身不暇，他們、他們隻是著急得忘記了。爸媽他們現在都還沒回來，聽說哥哥的情況還沒有好轉……”
    說到一半，陳思思的勇氣似乎一下就用光了，突然崩潰地哭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啊！我們一家明明好好的，我跟遠塵哥明明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出來一個柳君，就把我的生活全部都毀了！現在連你也來宣戰，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我沒有害過他，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殺了我哥哥，可你們卻還要護著他，書揚哥，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那個柳君到底有什麼好啊！”
    陳思思痛哭的聲音在夏日的空氣中回蕩，卻無法撼動裴書揚的心。
    裴書揚輕歎一聲：“思思，你的這些話，有個人在幾年前，也向天問了很多次，可是沒有人回應過他。你並沒有錯，但是你的哥哥，絕對不是個‘受害者’。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思思，遠塵說過，別讓陳傲再回來了。但是你卻忤逆了他。這一次，誰都幫不了你們。替我轉告你爸，今晚是他最後的機會，最好給妖色一個說法。妖色真正的投資者，他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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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放在窗邊的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璀璨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