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君回來了，一石激起千層浪。網上汙蔑柳君的水軍和柳君的粉絲以及圍觀的網民，在論壇貼吧和微博上麵罵得風生水起。柳君以往的走秀照和唯獨的一本寫真集的照片更是鋪天蓋地地出現，今天無論你是打開瀏覽器或者是購物網站幾乎都能看到柳君的照片。傳的最多的是他半年前那本寫真集裏的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全-裸-背影照，不同的是，那光潔白皙的脊背上，有紅色和白色的花朵盛開在肌膚上，從肩胛蔓過腰身，沒入了煙霧繚繞遮擋的臀縫。讓看著的人恨不能伸手撫去那煙霧，一探究竟。柳君的頭是側著的，隻看得到一個尖俏的下巴和筆挺的鼻梁，還有長長的睫毛。齊肩的發黑得如墨，偏偏墨色中又有幾縷似有若無的紫，更顯神秘。
    不得不說，柳君是一個難以讓人抵抗住誘惑的美人。
    華燈初上，炎夏的城市即使在夜晚也沒有太多涼爽，可是在忘歸的樓外，卻有許多記者紮堆擠在一起，看去就像是沙丁魚罐頭一樣讓人難受。
    時裝秀的會場在五樓，這還是柳君第一次來到忘歸七樓以下的樓層裏。外麵的客人已經陸陸續續進來了，後台周圍的模特們也都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唯獨是這場秀的重頭戲、也是這個晚會眾人心照不宣的主角的柳君，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穿著第一套演出時裝，端著一杯香檳慢慢地品著。
    “一年不見，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柳君轉過身，看到一個穿著金色旗袍的美人站在那裏，正懶懶地攏著肩上的黑色皮毛披肩。見柳君看過來，才微抿了紅唇露出一個高傲的笑容。
    “安姐！”柳君很是詫異，沒想到第一個見到的會是Angle。
    Angle卻伸手一巴掌拍到了柳君頭上：“還認得我啊。我還以為你就此和秦總走向幸福甜蜜，哪知道你又唱了這一出。現在倒跟在妖色裏見到你的樣子差不多了。”
    柳君笑得開心：“不好嗎？”
    “你自己覺得好就好。折騰不死你。”
    柳君笑而不語，左右看了看，輕聲問道：“小瑞他怎樣？過得還好嗎？”
    “虧得你問一句，也算那小子那麼多眼淚沒白流。你剛不見了的那段時間，他都快哭成孟薑女了。”
    柳君心裏一緊，然後歎了口氣：“他沒事就好。對了安姐，有空喝一杯？”
    “我看你是‘有空’不下來了。”
    柳君撇撇嘴，不作答話。
    “行啦，孫瑞最近倒也空閑下來，不過王少倒找了他好多次。你別擔心，做起來也規矩，給孫瑞的禮物也挺多。孫瑞跟我說過想要把自己買出去。但是他當初進來的情況有些複雜，所以妖色是很難放人的。他現在在樓上休息，今天早上才從王少那裏回來。一會你去看看他吧。”
    柳君笑意暖暖：“我會的，我還帶了些巧克力回來，等會給安姐也嚐嚐。”
    Angle歎口氣：“都給孫瑞吧。其實那孩子是該讓人心疼的。他的那死掉的爸媽對他根本……嘖，都是你！”Angle突然白了柳君一眼：“你這來個翻天覆地，老娘都覺得被你折騰老了。居然跟你來感懷春秋了。”
    柳君失笑，賠不是：“實在抱歉，外麵有美容養顏的水果沙拉和甜點，而且今天有很多模特，也有‘同道中人’，安姐就好好享受，消消氣。”
    這時候，外麵已經變得嘈雜起來，看得出來客人已經來了很多了。
    Angle看柳君雖然笑著卻明顯神思飄遠的情況，挑眉壞心說道：“你離開這一年不怎麼關注國內的事情吧。今晚秦總可是一早就來了。然後陳思思小姐現在在貴圈也算是個小名媛了，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小男孩倒有不少，在她的大學裏還被選成‘校花’了呢。”
    “校花？”柳君的眼倏然冰冷得凍結了一般，那種殺意騰然的氣勢是柳君從未有過的，即使以前麵對陳傲他也沒有流露出來這樣的表情。Angle看得心驚不已，他這下是真的有些疑惑在過去的這一年多的時間，柳君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是一個眨眼，柳君又收斂了表情，笑道：“隻是不知道，今晚她是校花，還是笑話呢。”
    “喂，才回國還是……”還是什麼？Angle突然自己頓住，柳君離開，然後回來，回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攪得天翻地覆，所有人不得安寧，難不成他還希望柳君能‘收斂’一點？
    最後，Angle隻無奈道：“好歹，還是有人真心在關心你的。”
    柳君抿嘴道：“嗯，所以我不會輸的。”
    Angle眉頭一蹙，還要說什麼，卻見這場秀的設計師已經過來招呼模特了，於是Angle也隻能離開。
    和那個染著一頭白發的英國設計師打了招呼，柳君就被拉走去補妝了。
    他的舞台，已經準備好了。
    寬闊的會場裏麵坐滿了人，因為是交流會，媒體是不允許進場的——當然，沒人天真到以為不會有媒體混進來。
    燈光全部暗了下去，隻有中間搭建的水晶T台被淡紫色的燈光照得仿若神話中的天宮。
    “鏘！”
    一聲脆響，如同裂帛之聲般扯動人心。坐在T台前麵位置的秦遠塵一愣，半眯了眼——這個聲音他怎麼會忘，正是柳君玉色表演的時候，那首‘十麵埋伏’。
    雖然被改動了不少，以便於配合走秀，但是它的確是十麵埋伏。是柳君的戰歌，柳君是在宣告他的主動權，他回來了。
    這是一場以‘神話’為主題的秀，設計師是一個鬼才，總是出人意料。這一次也不意外，他把希臘神話和中國神話糅合起來，曳地的百褶樣式綢緞，赤裸健康的小麥膚色，嫩綠的橄欖葉。給人放鬆了神情的美。
    隨著音樂漸漸進入高潮，突然之間，所有的輔助樂全部消失，隻留下琵琶金戈鐵馬的鏘然。而隨著這琵琶之聲一步一頓走出的，是身披血色鏽金綢緞的柳君。
    他微微仰著頭，高傲如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明，他的外袍隨著他每一個步子慢慢滑落，露出裏麵層層疊疊的紅色紗衣。那是完全的紗，盡管穿了七層紗衣，卻依然能隱約透過那紅看到他漂亮的身體曲線。而最讓人驚訝的，是他手上戴著的一副鐐銬，那是黃金打造的一副鐐銬，左邊刻著伸出手的塔納托斯（死神），右邊刻著羅刹閻王。但是人們關注的卻不是那些，而是因為那副鐐銬的裏麵竟然有著一厘米長的尖刺，而鐐銬中間懸掛著幾條金鏈，其中有一條上有一把不到十厘米的小刀——那是那副鐐銬的鑰匙。
    秦遠塵坐在那裏，看著柳君一步步走來，琵琶的聲音變成了兩道，然後三道，交織的琵琶聲形成了密密的一張網，讓人的呼吸都被抓起來了一樣。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柳君優雅而莊重地伸出手，兩隻手在扭動掙紮，很快就被鐐銬裏麵的尖刺弄得鮮血淋漓。
    “啊。”
    在場客人們發出驚呼和嘲雜聲，交織的琵琶聲突然散去，變成了古箏絲竹的悠揚。但是柳君卻依舊仰望著天徒勞掙紮著。台後的模特繼續開始走出來，他們穿著中國神話中飄逸的仙衣，從柳君身邊一一路過，腳踩過地上柳君的鮮血，卻仿若未覺，沒有看到他的痛苦。
    這是一個表演，客人們都知道，但是他們也知道，柳君的血是真的。甚至有客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周圍的服務生製止住，提醒他這隻是一個表演。
    突然，所有聲音都停了下來，穿著飄逸衣裳的模特們如同被點穴一般停住，時間凝滯了。
    柳君放棄了掙紮，他高舉雙手，豔紅的血一滴滴地掉落在晶瑩透明的T台上，層層疊疊的紗衣鬆散了不少，香豔的鎖骨和胸膛還有白皙的長腿暴露出來，卻沒有人起了欲望去看，所有的視線都在那雙手上。然後他們看到，柳君的手慢慢下落，吊在金鏈上的小刀進入了所有人的視線。
    這時候，柳君一直呆滯絕望的眼突然亮了起來，他勾起唇角，咬住了小刀，竟是要用嘴去打開那副鐐銬。過程並不容易，盡管因為是表演，所以鑰匙幾乎是插進去就能打開。可是依舊劃破了柳君的嘴角。
    鐐銬被解開了，掉落在T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轟隆——！”
    雷聲滾滾，仿佛之前的壓抑全部被雷電劈開，然後鋼琴和小提琴的聲音相繼響起。
    柳君臉上依舊帶著一抹笑，他一層層扯掉自己身上的紗衣，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還有人偷偷吞咽著口水。仿佛柳君還在流血的手腕和剛才的表演全部都被拋在腦後，他們看到的隻有柳君一點點顯露出來的身體。人，就是這樣容易被欲望俘虜。
    最後一層紗衣掉落，刺眼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隻留下T台兩邊昏暗的裝飾燈。然後下一瞬間燈光伴著一聲雷聲亮起。
    “哇！”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柳君背對著他們，他的背上有著寫真集那樣的花紋，但是不同的是，這些花紋明顯是刻上去的——沒錯，刻。那種凸起的痕跡是皮肉掉落後重新長好而成的痕跡。妖冶的雙色花朵糾纏鋪滿了柳君的脊背，但是卻在腰際被一道白紗遮擋了視線。他雙手打開，手臂上連著一層白紗，因為張開的角度所以很容易看出那是一雙蝙蝠的翅膀，可是當他的手放下，然後轉身，卻變成了和其他代表‘仙君’的模特差不多的衣裳。
    絲竹的聲音繼續悠揚響起，柳君恢複了常規的步伐。他踩過自己的鮮血，曳地的白紗末尾沾染了緋色。他混入那些‘仙君’，和他們一起在音樂中走到裝飾城天門的後台上去。
    秦遠塵鬆開自己的手，掌心被自己的指甲刺得生疼。
    柳君的表演，他懂了。正因為懂了，卻覺得痛了。
    那副鐐銬在服務生進屋是發的手冊上有，叫‘代價’，說是凡人妄圖成仙，妄圖超脫生死的代價。但是秦遠塵知道，那是柳君在告訴他，除了柳君自己，沒有人能救得了他，神不能，佛不能，他秦遠塵，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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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柳君冷眼帶笑：“你殺了她，我就回到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