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骨走後，柳君又在陽光物語吃了午飯，又喝了下午茶。心情慢慢平複，他終於感覺體溫一點點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only——you~~”
    “呃。”柳君懊惱地摸出電話，怎麼總是忘記換一個鈴聲。
    “遠塵？”
    “出來，回去了。”
    柳君一愣，然後看向了窗外：河堤邊，秦遠塵的車停在那裏，車窗搖下來，秦遠塵正合上手機。
    “嗬。”柳君冷冷一笑，他的舉動還真是被報告得清楚。他看了一眼淩骨的名片，記下號碼，然後扔掉名片走了出去。
    上了車，柳君直接開口說道：“裴總送我回來後，我無聊逛街，然後就遇到了淩總。然後跟了淩總來這裏。淩總說我很有趣——他是當初競買我的人之一。”說完，柳君淡淡看著秦遠塵：“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你在生氣？”秦遠塵難免有些驚訝，畢竟，柳君似乎一直都是笑著的。
    柳君笑：“生氣？怎麼可能？”
    秦遠塵不由蹙眉，就像眼看著柳君穿上了一層盔甲：“你放心，以後沒有人會再監視你的。書揚那邊我已經跟他談過了。”
    柳君沒有被著溫柔蒙騙，他笑：“你查到了我和陳傲的事。”
    秦遠塵沉默了一下：“四年前，交通肇事。”
    “嗬嗬，沒錯。血氣方剛的大學生不分青紅皂白就去打了車主，結果車主並沒有酒駕也沒有違規，那個大學新生被判了故意傷害罪，四年刑期。”柳君笑得譏諷：“的確血氣方剛。”
    秦遠塵卻是知道的，當初是陳傲開車不小心撞了人。而柳君也根本沒有打到陳傲，四年的刑期是陳傲的報複，連帶賠進了柳君的一生。那件事秦遠塵是知道的，但是對於他到底有沒有插手柳君的案子，秦遠塵根本記不起來了——畢竟，對於他來說，當初決定柳君的命運的舉動，不過和踩死一隻螞蟻一樣隨意而簡單。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出去留學。”對於報恩，陳思思他可以給她一個家，但是柳君，秦遠塵所能想到的償還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
    柳君笑了：“可我現在隻想當一隻米蟲。”
    秦遠塵蹙眉：“你也在怪我對你不夠對思思好？”
    “我怎麼敢，你跟我說的早就說清楚了。你要娶的是陳思思，你喜歡的是陳思思。你對我好不過是一個我不能知道的理由，你會護我一輩子，隻不過護的程度不會有對陳思思的十分之一。”
    “所以你想要另外找棵大樹？淩骨不會比我好多少，柳君，他隻會比我更狠。”
    聽著秦遠塵莫名的猜測，柳君的胸口突然被一陣怒火和委屈填滿，他渾身都繃緊了，順著秦遠塵的話走：“是，他是B市可以一手遮天的人，在黑道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他跟你一樣危險，但對我來說，你們是一樣的。你們都不會愛上我，你做得到的，淩骨也做得到。”
    話剛說完，秦遠塵突然扭過身一把拽住了柳君的衣領，麵上是無法掩飾的怒火：“我跟他不一樣，我會護著你，他不會。柳君，你在考驗我的耐性。相信我，你不會想要看到我冷血的一麵。”
    柳君冷笑一聲：“你對我，還不夠冷血嗎？”
    秦遠塵眉頭一蹙，丟開柳君道：“你聽起來像個怨婦。”
    柳君一愣，隨即別開頭，眼眶不可抑製地紅了起來。他麵對著窗外，臉上滿是淒然：“秦遠塵，我比你更討厭自己這個模樣！”
    軟弱、急躁、無力，一如前世的柳君。
    柳君，哭了？
    秦遠塵看到了柳君紅了的眼眶，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淚水，秦遠塵想：原來柳君也會哭。但是他不會安慰，不是不願，是不會。他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別人，更何況是現在這樣的尷尬氣氛。
    然而不等秦遠塵尋找開口機會，柳君卻先開了口，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無謂：“秦遠塵，你給我的幸福讓我著迷，但是人這種東西，一旦有了期許就會有了欲望，一旦有了欲望就停不下來了。你給我了最大的期許，但是實際上隻是一個美夢，你說你會護我，說得好像你就是我的安全港灣一樣，說得好像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會毫不猶豫擋在我跟前一樣。但是實際上不是的。
    實際上，你說的護著我不過是變相告訴我‘做個安分的寵物’，在你高興給我喂食的時候就笑著叫兩聲給你聽，在你忘記給我喂食的時候，就乖乖地呆在一邊像一件擺設。隻要我不聽話，就會毫不猶豫地給我個難以忘懷的教訓。可是秦總，我雖然是個少爺，但是也是個人。你的這些話太深奧我聽不懂，所以我陷入了，結果才明白，這些不過是你的客套話。我真是個傻瓜。”
    秦遠塵聽著，心驚不已：“你……喜歡我？”
    看著秦遠塵有些驚怕的模樣，柳君突然笑了，他眼眶雖紅，但是也隻是淚濕睫毛。
    “嗯，我喜歡你。但是我現在明白了，我們永遠不可能有‘相愛’的那一天。所以幹脆今天就說清楚了吧。秦總，之前你跟我說的話還算數嗎？”
    ‘我喜歡你’。
    秦遠塵沉浸在這四個字帶來的巨大衝擊中，一瞬間幾乎難以呼吸。但是一聽到柳君後麵那句‘我們永遠不會有相愛的那一天’的時候，秦遠塵從那衝擊中醒了過來，看著柳君的眼一時間卻無法凝聚情緒，他下意識地問道：“什麼話？”
    柳君濃重的鼻音已經褪去，他的情緒穩定了下來。
    “你說，我已經不是少爺了，可以過我想要的生活。你說可以送我出國讀書，也就是允許我離開你的身邊，對嗎？”
    “離開？”秦遠塵眼中的鋒芒悉數刺出：“你要去哪兒？去淩骨那裏？”
    “對。因為我不喜歡自虐，在你的身邊，有我的仇人我的情敵，還有你的冷暴力，我覺得我會受不了。而至少，我不喜歡淩骨。而他也不用護我，受再大的傷，也不會心如死灰。”
    柳君說完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回答，幹脆自己解答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說完，拿上大衣打開了車門，可惜還沒推開，一股大力就把他拉回了車裏。
    被秦遠塵結結實實地抱在懷裏，柳君茫然不已：“秦遠塵，我話已經說明白了。你這種‘施舍’的溫柔隻會讓我痛苦，你不明白嗎？”
    “別走。”秦遠塵收緊了手臂。
    柳君苦笑：“獨占欲啊。這樣吧秦總，三天時間。我先去飛哥那裏住，三天後，你告訴我一個能讓我不走的理由，或者戰勝你自己的獨占欲讓我走。現在，送我去診所好嗎？”
    “……好。”
    一路無言。秦遠塵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那樣恐慌地拉住柳君，好像他一走就會有什麼消失一樣。慢慢的，他明白了。書揚是對的，柳君是危險的。他是毒，那種一點點滲透進你的血脈骨髓的毒，一種他念了咒語就會立刻毒發的毒。無藥可救。
    那句咒語隻有三個字——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