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花田在B市的步行街拐角，全是落地窗，遠遠就能看到裏麵姹紫嫣紅的花和穿著統一藍色圍裙的店員。
    柳君走進花店，熟門熟路地到了花叢後的櫃台，卻不想，抬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向陽花店的老板，項陽。
    項陽看到柳君也是一驚，隨即露出高興的笑容：“你回來了！”
    柳君點點頭：“嗯，回來有段時間了。我今天是來買花的，順便，新年快樂，陽哥。”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項陽笑著走出櫃台，拍了拍柳君的肩膀。
    後麵跟來的洪葉飛見了，挑眉：“柳君，不介紹一下？”
    柳君笑容沒有半分減退，笑道：“陽哥，這是洪醫生，是中心醫院的外科醫生。飛哥，這是花店的老板。我以前常在這裏買花，一來二去就成了忘年交。”
    “去，我就35，怎麼就忘年交了？”項陽佯怒地敲了敲柳君的腦袋。然後伸手笑看洪葉飛：“洪先生，你好。”
    “你好。”洪葉飛笑著和他握手，心中的疑問自然很多，但是也之後再問柳君就知道了。這柳君，還真像個魔方，他每一次轉身，都能讓你看到新鮮的風景。
    項陽見到柳君很高興，伸手又狠狠拍了兩下：“還是一盆滿天星？”
    “嗯。”柳君點頭。
    項陽招呼店員去拿了，和柳君閑話家常：“出去了幾年，還是B市好吧。還在學廚？”
    柳君搖頭：“在飛哥朋友的店裏打工，挺不錯的。”
    “那就行。心收回來。過去的都過去了，別想那麼多。”
    柳君點頭：“我知道的。我也長大了啊。”
    “你知道就好！”項陽從店員手裏接過花，遞給柳君的時候，又從櫃台拿了名片一並遞過去：“我現在電話號換了。有空就聯係一下。嘉嘉他們可是很想念你做的點心的。這盆花就算我送你的新年禮物了。”
    “謝謝陽哥，有空我一定聯係你。”
    “就這麼說定了！”
    出了花店，柳君把花放回到車上，然後看著洪葉飛：“問吧。”
    洪葉飛挑眉：“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你？”
    柳君笑：“借你個後視鏡看看你自己的表情？”
    洪葉飛撇嘴，率先上了車。柳君自然也跟上去。
    “地點。”
    柳君說道：“青山療養院。”
    洪葉飛詫異了一瞬，然後就發動了車子。柳君也沒有等他繼續問，就徑直開始說道：“我以前常去那裏看小孩子。去了幾次就和他們熟悉了。外麵的人都說他們有病，心病。但是我不覺得，在別人眼裏，那是最脫離常規的地方，在我眼裏，那裏是最幹淨的地方。”
    洪葉飛挑眉：“你近五年沒去，他們有可能不在那裏了。”
    “是啊，有可能。但是有一些也一定在的。因為他們和我一樣，沒有回去的地方了。”
    洪葉飛的心裏突然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把，一瞬間地窒痛。他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你跟那個項老板說你外出求學？”
    柳君倏然就笑了起來，依舊是以前那種密不透風的完美笑容，但是這一刻洪葉飛卻覺得這笑容其實怎麼看怎麼讓人難受，說不出來為什麼，就像是你看到一個小孩子在你麵前委屈地哭的時候，會本能地覺得揪心一樣。
    “我被捕之前，情緒不穩定。跟陽哥說我要出去走走，回來會聯絡他的。卻沒想到進了監獄。”
    洪葉飛微微蹙眉：“你…打算一直瞞下去？我看那項老板和你以前的交情似乎很深。”
    柳君望著窗外的新年風景，一扇玻璃隔絕了外麵的世界：“陽哥有個青梅竹馬的妻子，燒得一手家常好菜。他有一雙龍鳳胎的孩子，今年該十二了。他開的向陽花田的店訓是：用笑容和鮮花裝點生活。”沉默了片刻，柳君的聲音聽去有些澀然：“你說，對這樣的一個人，我要怎麼告訴他我是妖色的少爺？要怎麼告訴他其實我蹲了四年監獄？”
    洪葉飛也沉默了。柳君的意思他明白。
    項陽正直又開朗，活得就像陽光一樣。但是柳君恰恰相反，他是行走在夜裏、淤泥裏的臭蟲。陽光可以給臭蟲溫暖，但是臭蟲永遠沒有辦法裝點陽光。
    就這麼簡單，就這麼殘酷。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