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B市終歸是比平日冷清，也隻有超市和柳君之前經過的公園那裏才有很多的人——B市每年新年都有在公園裝飾主題花燈的習俗。一到正月，就連郊區偏遠地方的父母也會帶著全家來這裏看免費的花燈，感受一下都市的繁榮。
    這份熱鬧和喜悅，不屬於柳君。
    秦遠塵去陳家團年，別墅裏隻有管家還在，傭人也都回家去了。管家說這是習慣，每年正月的這天下午到正月十五，會給傭人放假。至於管家，管家是看著秦遠塵長大的，那時候他還是個青年，看著那個被保姆虐待的小孩，會經常關照秦遠塵。而後來，秦遠塵一下成了秦家的少爺，這對管家來說，卻是鬆了口氣。他就知道，那個少年不該過著那麼碌碌無為的生活。
    管家的父親是秦父的警衛員，所以管家對秦遠塵的忠心，幾乎到了愚忠的程度。
    而對於‘汙染’少爺的‘髒東西’柳君，管家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雖然他都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去不那麼咄咄逼人了。
    “現在別墅沒有人在，可以不用把我鎖小樓裏了吧？”柳君笑得無辜。
    管家卻是蹙眉看著他手裏的東西：“你拿的什麼？”
    柳君看自己手裏被塑料薄膜包裹的一捧泥土，笑得興致勃勃：“哦，這個，是我剛才買回來的花種……”
    管家眉頭一緊：“別把這裏當你的家。”
    柳君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後又笑了，不過這一次的笑容卻帶著落寞和一絲絲悲傷：“管家你真是說笑。我哪裏還有家呢？我拿這個不過是給自己圖個念想，讓自己的心思開朗一些。我們說白了就是賣笑，那我就不能讓自己笑得難看不是？”
    聽到‘賣笑’兩個字，管家的眉頭更緊了：“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就好。”
    然後說罷就回別墅裏去了。
    柳君挑眉，這也就是放任他去了？看來管家也隻是個性有些死板而已，還是個好人嘛。
    柳君喜滋滋地拿著被泥土包裹的花種上了樓，種完了花，肚子也餓了——畢竟現在已經是下午，問柳安然借的錢都用光了，他可餓壞了。
    這一次，柳君沒有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打開廚房後門，幽怨地喊了一句：“管家大人~我餓了。我自己拿些東西吃噢？”
    沒兩秒，管家蹙緊眉頭出現了。瞪了柳君一眼，然後從冰箱拿出麵包和培根雞蛋，洗了幾片生菜，又切了一點番茄和奶酪。然後管家挽起衣袖，不過幾分鍾的時間，一個簡易三明治就做好了。
    柳君眨眼，眼中的笑意真切了幾分：“哈哈，管家，謝謝你。”
    管家沒理會他，開始放下衣袖。
    “可是我正直青年，這麼點兒吃的，太少了啊。”
    管家的臉色瞬間變得青黑，轉身拿了兩盒牛奶放到案桌上，對柳君說了兩個字：“回去。”
    自然是趕他回小樓，眼不見心不煩。
    柳君笑嘻嘻地拿著東西走了，心情愉快不少——沒想到秦總身邊竟然還有這麼好玩的好人，真是，嘖嘖……有意思。
    管家的手藝很不錯，柳君吃飽喝足，離晚上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於是百無聊賴的柳君再次摸去了別墅‘調戲’管家。
    管家劉生正在打掃屋子——雖然柳君並不覺得有什麼需要打掃的。
    “你又來幹嘛？”管家的語氣相當不好，簡直恨不能用鐵鏈把柳君鎖起來，束之高閣永不錄用的感覺。
    柳君無辜地歪著頭，已經換了一身家居服——秦遠塵以前的。由於衣裳過大，領口變成了斜肩，這麼一個人站在那裏，的確是像一幅畫。可惜，站在他麵前的人不懂得欣賞。
    “我太無聊了啊，您也別介意。我就被秦總包了一個月，那啥，思思小姐不是還小嘛，我這就是秦總的泄欲工具，而且秦總已經付過錢了，我也不會做什麼不懂深淺的事情，所以您真沒必要這麼防備我。”柳君隨意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去溫良無害。
    管家也蹙眉，少爺隻吩咐他看住這個‘少爺’不要到處折騰就行。也沒有說要管束他什麼——之前把柳君鎖在小樓裏，少爺還特意告訴他不用加鎖。他在少爺身邊這麼多年，當然明白少爺的意思。越是這樣，他就越是疑惑，以前少爺的身邊不是沒有過小情兒，從一般的‘雞鴨’到那些銀幕上的明星，他都見過。可他真看不出這個柳君有什麼出色的地方，竟然讓少爺這樣區別對待他？還是說，這隻是少爺的一時興起而已？嗯，這也不無可能。
    想通了這一點，管家的臉色好了一些，隻是看著柳君機械地說道：“其他房間不要亂進，東西不要碰壞了。”
    “嗷，謝管家~管家，晚飯……”
    管家的腳步僵了一瞬，這樣的柳君就像是小時候在老家看到用泥巴扔別人土牆的小孩，讓人牙癢又不能狠狠胖揍他一頓。
    扭頭，管家笑得猙獰：“到時候會叫你的！”
    “噢，謝謝管家~”
    可惜，管家還是小看了柳君那比狗還靈的探查能力——他居然把電視櫃裏封存得好好的遊戲機給翻了出來！那是少爺小時候玩過的東西，管家一直沒舍得扔，可現在，那柳君竟然坐在地毯上，玩紅白機的插卡遊戲‘魂鬥羅’玩得風生水起。
    看到管家出來，柳君很是得意地揚揚遊戲手柄：“厲害吧，這個我小時候玩過，可惜沒找到俄羅斯方塊的，那個我才叫一厲害呢！”
    “……”
    “啊，我沒亂進房間，這個就在電視櫃裏的啊。也沒弄壞什麼的！”
    “……”
    “嗯？難道吃晚飯了？”
    “……”
    管家深呼吸，長年累月的良好教育讓他對上這樣的一‘流氓地痞’實在是秀才遇上兵，你說要是柳君跟他實打實地來個摔跤什麼的，管家雖然已經四十好幾，但依舊有信心不會輸給這麼一個‘少爺’，可是這樣的……
    少爺，您最近的口味會不會有些太重了點？
    柳君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對不起啊，這個實在是太讓我懷念了，有點得意忘形。”柳君自顧自地說起來：“小時候，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隔壁的哥哥買了個這樣的插卡遊戲機，那時候我羨慕得要死，天天趴人家窗台上看著，恨不能就在那裏生根了。好不容易，一個月後，大概人家也玩膩了，就招呼我進去玩。嗬嗬，我從來沒有玩過這樣有趣的東西，比彈珠和鐵圈都好玩……”
    柳君說著，聲音突然戛然而止，隨後又抹去懷念的神色，露出一種自嘲又落寞的笑容：“那時候我可皮了，但是又想在父親麵前當個好孩子。就偷偷跟著別人去玩，在天黑前回家。有時候下河逮魚弄髒了衣裳，就故意在回家的時候摔進門前的水溝裏。結果還是挨了一頓揍。嗬嗬……真傻。”
    管家看著麵前自顧自玩著遊戲說著話的年輕人，突然有些怔忡——他是本能地不待見這樣的人，特別是男人。因為在他的觀念裏，男人就應該像軍人那樣有骨氣有傲氣，這樣委身男人身下的男人，實在是為他所不齒。可是現在看著這樣的柳君，管家幾乎可以想象得出小時候的柳君的模樣，無法無天，嘻嘻哈哈，他也有過那樣的時候。
    那樣普通的一個男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可以選擇，有哪個男人願意這樣？
    之前被無視掉的問題瞬間充滿管家的腦海，是啊，如果可以，哪個男人會願意幹這樣的行當？有誰天生是喜歡出來賣的？柳君說他是‘賣笑’的，沒錯，這兩天柳君一直在笑。不管難不難看，他的笑都成功掩飾了他的心思。至少在此刻之前，管家不會去想柳君笑容下的內容。
    說到底，不過人人有一本難念的經罷。
    但是讓他放下臉跟柳君嬉笑，他也是拉不下臉的。
    管家皺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為這樣的事情煩惱。但是看著柳君的模樣，他又莫名懊惱，皺眉道：“晚上吃蔬菜沙拉。”
    說罷就走開了。
    柳君愣了一秒，隨即錯愕回頭，看著管家離開的身影直至消失……
    “嘻嘻……”
    柳君低低地笑了一聲，扭回頭繼續玩他的遊戲，眼睛被電視屏幕的光芒照的發亮。嘴角還勾著淺淺的弧度，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個弧度幾乎是用角度計算出來一樣的漂亮。
    管家，果真是個好人呢。
    他沒有說謊，小時候的事情的確有發生過，不過不同的是，他的父親不會揍他。他的父親和繼母幾乎沒有管他。而那個遊戲機，是他父親買來玩的——那時候的插卡遊戲機，就跟現在出來一個機器人一樣新奇。而他則是偷偷在父親玩過之後自己偷玩的。
    小時候的柳君的確會皮，但是卻是男生中難得的安分孩子。因為對父親的忌憚，小時候的他有些自閉甚至有些自卑，隻要自己做錯了一些小事，都會萬分惶恐，生怕父親發現後胖揍他一頓。但是骨子裏他卻又是驕傲的，因為他的成績、體育、相貌都是很好的。那是小孩在同齡人中的一種優越感。
    大概就是這樣矛盾的柳君，所以後來在妖色裏才會那麼不識趣，才會死得那麼慘…
    “當當當當……”
    遊戲裏的紅色主角被最終Boss打死，屏幕上亮起一片慘淡的光芒。
    柳君笑著拔下遊戲卡，就像拔掉過去的記憶。幹淨利落，甚至趨近於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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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game。china。com/zh_cn/download/music/contra。mp3
    這是《魂鬥羅》的原聲，恐怕現在很多讀者都沒玩過那個紅白機。戳進全文閱讀就可以複製網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