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相濡以沫(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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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人,愛過一次便會窮極一生都不會改變。
我在某本小說中看到這句話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瀝川。
因為我本身就是個極為固執的人,而瀝川——
用霽川的一句話說,如果世界上固執的人都聚在一起。
那就是你們這樣了。
瀝川生病的時候尤其的孩子氣,即便是結婚多年後的現在,還是和以前一樣。
生病的時候不準我陪在身邊。
他總是說,Honey,如果你見多了我生病時的樣子,就會厭惡我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挑著右邊的眉毛,無限調侃,可謂風情萬種。
於是我就常說,瀝川你平時風流倜儻也罷,就連病榻中也是變本加厲的風情。
Rene每每聽到瀝川和我的對話,都覺得不可思議,總是將眼睛瞪得老大。
諾,現在就是這麼個狀況。
一個月前,瀝川的骨痛發作,順帶引起心髒麻痹,前一秒鍾還和我強忍著疼痛說笑,說什麼他的骨頭就是天氣預報,明天絕對陰天之類的話,下一秒就差點再也見不到明天。
等再睜眼就開始和我說這種無關痛癢的話了,如果不是夫妻多年,我掐死他的心都有。
接下來他就該派遣我去國外找我的閨女們去了。
“瀝川,我要留在這裏。”
我真不明白他人都還在ICU了,怎麼就喜歡往國外趕人呢。
我忽然想起幾年前的那個時候——
當初安安、寧寧出生後的轉年因為瀝川的病情有變,我為了方便能全心全意地照顧他,便把她們交托給了瀝川的家人照顧。
那時瀝川和我發了好大的脾氣,他不常發脾氣,但是真正生氣起來誰勸也沒用。
直到我承諾說等他病情一好轉,就把她們接回來,他才罷休。
他當時說了這麼一句話,引起我的一陣白眼。
“小秋,你該和她們一起去。”
那意思就是說,不光孩子們需要照顧,我也得被照顧著,或者是說,讓他生氣的不是我送孩子走,而是我沒把自己一起送走。
說來瀝川是個很會寵人的人,我記得我生完孩子之後有一段時間特別喜歡吃臭豆腐,他便天天開車帶我去,要知道他這個人,潔癖的很,聞到那味就想吐。
我說我自己去,他卻還是那句話,小秋,你應該習慣男人對你這麼好,以後如果我真出了什麼事,你也一定會找到很好的男人。
這句話讓我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因為這話說了不到一年,瀝川陪了我去那個攤位的第360天,他就病倒了。
醫生診斷的結果是,骨癌轉移。
那四個字讓我頓時絕望,繞是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可每次瀝川病倒,我都像死了一回一樣。
那次也不例外,Rene回憶起來就說,看著我們兩個人在ICU,不知道的真以為都是重病患者。
那段時間我常常想,如果瀝川死了,我立刻去跳黃浦江。
當然這話到了現在,我也沒和瀝川說起過。
倒是Rene和我說,安妮,你看瀝川,就會知道,這世界上沒什麼會終結的東西。
他中文並不好,但是這句話說得字正腔圓,正統極了,想是霽川告訴他的。
因為霽川雖然中文也沒好到哪去,但他很喜歡這些中文中極為含蓄的調調。
不過那句話,的確讓我撐過了那段時期。
我有時會想,瀝川的意誌力究竟有多強大,強大到幾次病情有變,都能泰然接受。
甚至情形好的時候,還能開個玩笑調侃下自己。
我記得最深的一句話就是——
Honey,上天眷顧我,愛上了個中國姑娘,於是多給了我幾年活頭。
這話讓我想起了那年Rene他們和我說起他準備好了的墓碑題字,登時就嚎啕大哭了,把瀝川嚇了一跳。
霽川就說,安妮,你對不起你的年紀,委實像個孩子。
瀝川卻說,Honey,在我在的時候,你不要長大,永遠這樣就好。
能夠想哭就哭,是一種福氣。
總之,比起當時病榻中的瀝川,我更像是個病人,被他們輪番開導著。
直到瀝川轉院到瑞士,病情得到控製。
我才被終止這種免費心理輔導。
瀝川出院後又恢複了以前的工作狀態,人家都朝九晚五,他是朝九晚九,工作狂得很。
我經常抱怨他說,工作固然重要,身體更該注意。
而瀝川倒好,秉承著好學的態度,問起我“固然”一詞的用法來了。
自此,我與他說話,再不咬文嚼字。
就直說,Health First。
後來發現沒用,我便讓孩子和他說——
“Daddy,mum said health first”
瀝川這才收斂了些。
而隨後這些年下來,除去感冒發燒,瀝川基本健康。
所以這次病倒住院,我確實很緊張。
生怕醫生再告訴我什麼,癌症轉移之類的話。
還好隻是普通的天氣驟變引起的身體不適。
我著實舒了一口氣。
因為說實話,我都不敢確定如果真的是這樣,瀝川是否還能挺過來。
可我都擔心成這樣了,他一清醒卻和我說什麼,Honey請你離開這樣的話。
能淡定我就不是謝小秋了。
“瀝川你別費心了,你要是真死了我就帶著安安寧寧改嫁,放心好了,我不會守寡的。”
這人多少年也不改分毫,任我怎麼說,還是那麼一句話——
“小秋,請你離開。”
得,連Honey都不叫了。
眼見我們之間劍拔弩張,Rene又想來充當和事老了,他深知瀝川一旦打定主意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便來做我的思想工作。
“安妮,你也知道Alex的個性,生病的時候脾氣尤其的大……”
“安妮,你就先去照顧孩子們吧,Dr。Sue不是說了麼,Alex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沒什麼危險……”
“安妮……”
Rene就差跪下來求我了,在此之前,勸導時間曆經一個小時零八分。
“Rene,你別浪費時間了,這次我說什麼也不走。”我走回病房,發現瀝川已經睡著了。
我一直覺得,睡著的瀝川一點也不好看,每次看他睡著,我都有種把他搖醒的衝動。
這種想法,這幾年更是有增無減。
“Rene,和瀝川結婚多年,我仍舊怕失去怕得要死。”我輕聲對身後的Rene說。
“我知道。”
“你不知道,這種恐懼在孩子們出生之後尤其變得加劇。”我伸手理了理瀝川的劉海,“我害怕,還在說笑的下一秒,他就忽然離開了我身邊。”
“安妮……”一時間Rene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他也明白瀝川的情況確實如此,輕微的感冒或許都會讓他喪命。
瀝川也明白,所以這些年他更是變本加厲地寵我,甚至我說一句想吃日本的生巧,他都能當即飛日本給我買回來。
這些都引起了孩子們好大的嫉妒心,經常抱怨什麼Daddy doesn’t love us之類的話。
於是我常說,瀝川,你不要對我太好。
瀝川卻笑著說,孩子們習慣了看我寵你,長大好才能找到同樣愛她們的人,這叫耳濡目染。
我就想,無論我說什麼話,糾結什麼事情,這人都有本事一句話就掃清我所有的陰霾。
回憶至此,我忽然想,若是沒有瀝川,我的生活該是如何。
又會如何。
“Rene,幫我訂明天的機票,我要去瑞士。”
說完這句話,我果然看到了瀝川睜開眼對我笑了笑,然後說了句氣死人的話——
“Honey,我就知道。”
我沒有再說話,而是俯下身去,拂開瀝川的劉海,吻了吻他的前額。
要知道,分開的時間是如此難熬。
可終究這種難熬,比不過他的一個微笑。
因為是他的要求,所以多不願意我也得去完成,幾年前的那次離開也是,現在的這次短別也是。
那天我陪了瀝川一夜,就這麼看著他的臉一直到天亮。
然後轉天我和瀝川說了聲,等我回來後便動身去了機場。
在途中,Rene問我為什麼又肯去瑞士了。
我笑著說——
誰知道訥。
是啊,世間變化無常,又有誰知。
隻是,在相伴的時候,對彼此好一點,便是足矣。
瀝川,恩,等我回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