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這裏，學校的停車場霸氣側漏，霸占了一整個教學樓。
    這裏停著的基本都是老師的轎車，我屬於另類，所以才被那些所謂的閨蜜崇拜。
    霽川很寵我，所以這輛車比老師們的還要昂貴，他總說這樣一句話，“你習慣了有人對你這麼好，以後才能找到好男人。”
    我當時感動極了，後來才知道霽川是copy了Alex的原話，被我鄙視很久，“作為一個優秀小攻，你應該勇於創新，霽川爺爺。”
    但這句霽川抄襲Alex的話卻被我記了下來，Alex的話總是頭頭是道，他擅長說這些聽起來樸實無華卻感人肺腑的情話。
    他比霽川的中國話說得流利一些，但也不過如此，可以說半斤八兩。
    霽川喜歡那些華而不實的含蓄腔調，Alex卻對成語鍾愛不已，安妮曾經跟我們炫耀過這樣一句話，“孩子們習慣了看我寵你，長大好才能找到同樣愛她們的人，這叫耳濡目染。”
    我聽了也覺得在理，還和佳凝打賭說，“看著吧，我以後一定找一個和Alex一樣的仙品，所以我得時時刻刻耳濡目染，每分每秒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我付諸了好久這樣的行為，直到安妮給我下達了禁止令，“真可惜，我還未學到精髓。”我拿著記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抱怨著。
    佳凝卻對我這樣的話不以為意，“你不如學習這句，move  on，反正時間有的是。”
    而現在看來，這句話是有多可笑，我知道骨癌是什麼，也清楚王佳凝萬一不走運，或許上了那個手術台就再也下不來了。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和Alex一樣，意誌堅強、無堅不摧。
    我想著所有的可能性，被這種揣測嚇壞了，以至於浪費了很多時間，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前額抵在方向盤上硌得難受，而這時候電話又響了起來，那還是寒假時佳凝給我換的鈴聲。
    佳凝和我不同，她看上去安靜，實際上喜歡的都是些節奏感強烈的音樂。
    我直起上身，哆哆嗦嗦地拿起扔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是安妮，我應該接通電話然後詢問醫院的名字地址，但卻沒有這樣做，我任性地掛斷了它。
    我咬著自己的指甲，手背都被落下的淚水完全浸濕，然後過了一會兒，直到我的指甲被咬得慘不忍睹，我才按下了安妮的電話號碼。
    “安安，你在哪裏？”安妮的聲音顫抖著，她的聲音在電話中顯得有些雜亂，“我在學校。”
    “What？不管你有什麼事，快給我滾來醫院，王樂堯！”
    “我不去。”我拿著電話的手有些發抖，根本握不住電話，我便幹脆兩隻手一起握住電話。
    “你再說一遍？”記憶中安妮從來沒用過這樣大的聲音質問過我，她比Alex還要開放，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們不要叫我媽媽，會把我叫老的。
    “我說，我不去！”我用更大的聲音回答她，而這句話說完，對麵便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就聽見那邊傳來細碎的哭泣聲。
    “對不起，安安。”安妮哽咽著這樣說道，我感覺得到她的絕望，Alex的病情已經讓安妮茫然無措，她一直活得很緊張。
    緊接著現在，佳凝又要來攻擊她的底限，讓安妮不得不開始崩潰。
    我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幹涸的眼睛又開始濕潤起來，我抬了抬頭，企圖將眼淚強逼回去，卻發現是徒勞無功。
    Alex總說要苦中作樂，現在看來根本沒辦法做到，“安妮，佳凝一定是誤診吧。”
    而電話那邊卻驟然停住了哭泣，我聽到一個我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媽媽，你怎麼了？”
    那是比我晚出生了幾分鍾的，王佳凝的聲音，聽上去健康開朗，帶著些許小矯情。
    她應該還被蒙在鼓裏，佳凝的內心一直沒我強大，動不動就哭天抹淚脆弱不堪，不知道她如果自己將要有可能被截肢會作何感想，有什麼反應。
    佳凝的舞蹈跳得很好，在高中時還隨學校的社團去參加了比賽，獲得了國際上的一個獎項。
    那天我特地請了假，被Alex帶著去看了演出，舞台上的佳凝和平時一樣安靜而溫順，她出落得那麼漂亮，穿著白色的紗裙，就像是童話中的princess。
    她一直是名符其實的天之驕女，而現在現實卻那麼殘酷，要摧毀這一切，我苦澀地笑了笑，不知道該怎樣去回複她。
    我愣了一會兒，感受到自己心髒咯噔了一下，那聲音就更近了一步，“安安，一猜就是你，快和安妮道歉。”
    王佳凝這種性格，我以前愛說她兩麵三刀，其實更貼切地該說是胸大無腦，但是現在，我卻覺得她可愛極了，“什麼都有你的事，你在哪兒呢？”
    “安安，我把腿摔了，好疼呢。”王佳凝和我說話到不了三句就愛撒嬌，真心想讓說她懂事的人看看她這幅作死樣兒。
    “你哪家醫院就診呢，我且去看看你。”我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聽起來盡可能像是在無關痛癢。
    “就是Daddy常去的那家啦，我在頂樓2101。”佳凝在電話那頭嘻嘻笑著，讓我一度以為安妮是在耍我。
    但我知道安妮不會，她從來不會拿骨癌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