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擁有你,想到就心酸  我遇見了,那個男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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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上海。夏臨。城市曝曬在灼熱的炎陽。二十九層樓的窗簾遮得嚴實實的。陽台上。多日前從集市小販手中討價還價買來的綠藤、帶刺仙人球、滴水觀音。翠綠的藤蔓葉上的塵灰厚厚一層,像極了多年的心事。偶有白鴿停留,匆匆掠去。室內的燈泡忽明忽暗,還沒來得及修理。沙發前格木雕刻的古色台燈一直連亮著好幾天。他一直躲在暗無天光的房間裏,淩亂地像鬼,又要神經病發了瘋地找酒。東倒西歪的啤酒碎片弄疼了胖九(家中的肥貓),它一直舔著傷口,嗷嗷哭鳴。我一睜眼望向電視機櫃子裏的日曆本,玻璃杯裏倒映的是那個男人的臉。
    就像第一次遇見那個男人穿著素白的襯衣,看到他的眼睛,覺得身體裏有一種似於靈魂的淪陷。那是純粹的喜歡,即使被塵世蒙上一層滄桑的灰,仍然可以在一陣風吹過後看見它乍現的春色,那是愛情本身的樣子。
    {你好,我一直想要認識你。}他伸出右手,左臂夾著公文包。態度誠懇。字句清雋。
    {我?。。。。。。。}
    {是,我一直觀察著你。你會每天準時早晨7點在這買一杯摩爾,周末會一直靜坐在這裏看著窗外的風景出神、看書、或者有二三好友,你也隻是笑著不多說話。不喜歡喝酸奶、喜歡吃甜品,尤其斜角對麵的那家蛋撻,你每天要吃五六個,喜歡低著頭悶聲聽音樂,路過十字口,你總是習慣性停下,抬頭看看路燈,我曾經很傻,也佇立在路燈上,隻是偶爾看到二三飛蛾,撲通撲通。你介意我認識你嗎?}他靜坐在對麵的沙發上,炯炯有神地注視著我。
    {你喜歡我?}我啜吸杯裏冰冷的咖啡,心裏是一片平靜。
    {恩,是。我喜歡你。}他一驚,又平穩地接過話。
    {那你,喜歡貓。}望著窗外,夕陽散漫地斜射晃動了我的身影。
    {不討厭。}胡渣的下巴,照進了陽光的亮晃晃金黃。
    {那我們在一起,我搬過去跟你一塊住吧。}
    {好。}
    我回過頭凝視著那個男人。黑色短發。雙眼皮。素白襯衫。休閑褲。油亮的皮鞋。左臂上是一根紅繩。紅繩上綁著一金錢幣,空心方圓。
    他坐在我的身旁,牽起我的手,走出咖啡廳。眾人眼裏的鄙視、嘲笑,像路邊的野花,競相開放。他摸摸我的手,問我怕不怕。我搖搖頭,他把我抱在懷裏,引進了家。
    背著我爬到二十九層。寬實的肩膀,後滲的汗水,清香的肥皂味。家中。銀白的壁紙牆,頭頂是綴滿星星的台燈,沙發上有兩素紅的棉質靠枕。陽台很大。有一躺椅,隔壁住著楠桌,綠藤、帶刺仙人球、滴水觀音。床很大。容得下我兩緊緊抱在一起。地板上是毛茸茸的的地毯,深得我懷裏的胖九喜愛。它一直用腦袋蹭著我身旁陌生的人,它並不排斥他,就像鍾愛他低頭撫摸它的脖頸。
    {介紹一下吧。我叫陸一然}
    {陸一然。叫我霍淮白吧。這是我的貓。胖九。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他很可愛}
    {不介意養狗吧?這是胖仔。}他右手指的方向,有一隻金毛表情凝重地看著陌生人。
    {不過我給他改名了,它現在叫胖一。因為一加九,剛好是完美的十。}
    自此,我兩在一起生活。
    我不再熬夜,下班拒絕好友的酒吧邀請,拎著公文包在附近的菜市場,青菜,肉。蝦仁。青椒。大白菜。藻絲。有時一起做飯,有時他回來晚了,我就從電腦裏打印下菜譜,看著冰箱上的紙條,滑稽地把一盤盤菜燒地四不像。我本來就不是居家好男人,被他笑話的時候。兩人常常猜拳洗碗,大多數是我腦子笨,洗得多。他會牽著他的金毛胖一,我抱著我的胖九,在小區廣場上看頑耍的小孩,或者吹著微風。夜裏,睡不著,我兩會躲在被子裏聽鬼故事,直到困意來襲。早餐有時他做,有時我做。上班,我總落下東西,於是每次出發前總嘮叨地讓我檢查公文包,我總笑他囉嗦的像個大媽,他總是一副鄙視的眼光。走出大門,我們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他總陪著我等,等到我在公交車上看到他傻笑著對著我笑。
    他許少抽煙,他說,不抽煙的男人都不是男人。也很少看到喝酒,應酬之際,他總不望酒氣散盡才走進家門。他是東北男人。粗狂。豪氣。不喜歡清淡口味。不愛喝咖啡,很少熬夜。喜歡拉著我去健身房。喜歡遊泳。喜歡旅行。不止一次告訴我,想要跟著愛人一起周遊世界。他左肩上有一行紋身,我問他什麼意思。他總是笑笑。
    他幹淨,晴朗的笑。會讓我覺得微醺的溫暖。
    我們一起去過烏鎮。西塘。蘇州。西湖。桂林。越南。九寨溝。牆上的世界地圖上海滿滿插著我們想要去的飛鏢。整整地爬滿了一頁。他笑著說,你去哪,我就去哪。死也要死在一塊。我笑話他有點小孩子氣。
    直到冬日,寒雪飛舞。晚上,他沮喪地拎著公文包,靠在沙發上雙手支撐著太陽穴。我問他發生什麼事,他沒有回答。我急著出門,也沒再問什麼。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翻來覆去,緊緊地抱著我。我笑著,是不是假期來了。他還是不說話。睡吧,我就想抱著。你是不是想家了。想家就回去看看吧。前兩天你媽不是讓你回去的嗎?
    他買了一張火車票,哐噔哐噔地回了家。回來後,憔悴了不少。那晚,我做了他愛吃的紅燒肉。他打嗝地躲進廁所,好久才出來。我笑他懷孕了,他瞪了我一眼,便興致地跑到廚房洗碗。我坐在電視機前,聽到自來水嘩嘩地流動聲,一直持續了很久。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你想離開了?}
    {我隻是想問問}
    {你傻了吧}
    {請你回答我}
    {當然,不會}我開玩笑地鬧著答道。
    他怏怏地回過身,不再問。睡熟在沙發。胖九趴在他的身上。
    一封信。字跡清秀:我要結婚,別來找我,也別原諒我。
    自此,查無音訊。
    我跟他生活很久,不曾聽他提過家裏。很多次想問,他不說,便沒問下去。別人不願提及的,可能是傷口,是疤,又何必撒鹽,揭開來看一看。我並沒有哭,也沒有流淚。我繼續留在這裏,生活。我所需要的,隻是時間而已。我回過頭,凝視著這座錯落著淒婉的燈火城市,突然喪失掉任何語言。那時,我十八歲。獨自走在濃烈的冬夜,穿過冗長的街頭,站在風裏,手護著打火機為自己點一根煙。這麼多年,我在這裏什麼都沒能帶走。
    三年前的晨春,我接到一個人電話:那個人說,我在上海。
    等你。
    地鐵口,我忽然大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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