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渃愣了，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
    隻知道眼前那個男人看著自己的眼睛裏，有那麼一絲的悲哀。
    “你從哪裏聽來的？”
    “不巧，你兜裏的那張照片是我的。”
    蘇瑅墨說著，臉上卻沒了剛才的得逞與得意，不知道席琳泉下有知會不會高興，居然有一個人這樣記得他。
    蘇醫生是昨天晚上到的醫院，就在警局與葉辰商量後，便獨自趕往醫院。他並不想帶上葉辰，因為他知道，這次是求人來的。
    和想象中一樣，被蕭渃的母親堵在了門外。他隻能一個人坐在病房的門口等待，等的時間有些長，一整夜。
    也算他運氣好，病房中的護士拿了蕭渃沾血的衣服出來。從他麵前經過時，掉下了一枚硬幣。看起來很普通的遊戲幣，但卻是他認識的，席琳的硬幣。
    那天看著席琰興奮的拿著小刻刀，在硬幣上刻上日期和名字的拚音，雖是刻得其醜無比，卻讓他印象深刻。蘇瑅墨站起來，奪過小護士手上的衣物，翻找了下，果然，還有藏在內袋中的一張照片。
    這便是他這次過來，與蕭渃談條件的足夠籌碼。
    隻是，他必須狠心的暫時隱瞞，席琳的死訊。
    “她在哪裏？！”蕭渃有些激動的問道，眼中都泛出光彩來，“你知道是不是？”
    “告訴你可以。”蘇瑅墨從兜裏拿出自己撿到的兩樣東西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有條件，你答應麼。”
    “什麼條件我都答應。”蕭渃點點頭。
    “不要起訴打你的那個女孩。”蘇瑅墨看著他的眼中有些懇求的神色，“如果你起訴她了，她大概再也沒機會走出來了。”
    “那個女孩麼？”蕭渃無奈的笑了笑，“其實，我並沒有打算告她……”
    ---------------------------------------------------------------
    蕭渃連自己也明白，為什麼不憤怒，不生氣，隻是如同當時一樣，心中彌漫著濃濃的悲哀。
    那天，他在學校的足球場等人，心情很惡劣。太陽很毒，很辣，就這樣一個人坐在毫無遮擋的看台上，等著那人的到來。
    其實說出來又能怎樣呢，自己都要離開了。
    跟著母親，那個漂亮、溫柔的母親。與新父親相處了不到兩年而已，她又要離婚了。手續一如計劃中的順利，他也如計劃中的，一周後，離開這個城市。
    母親教會了他許多東西，虛偽，假笑，與對待女性的絕對溫柔。
    而這兩年下來，他卻有了一些真的，比如感情。
    那個女孩，追隨著她的腳步行了近兩年，卻從未追上過。
    “是你，找我？”冷冷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她理了理裙子坐在他身旁，和他一樣，麵對著刺眼的陽光。
    “是啊。”他懶洋洋的說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不知道。”
    “我跟你同班了兩年，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為什麼要知道？”
    “你這話真傷人。”蕭渃苦澀的笑笑，“故意的吧。”
    “什麼？”那女孩轉頭看了他一眼，正對上蕭渃的目光，便立刻轉向另外一邊。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坐在這裏麼？”蕭渃對上刺目的陽光，“因為陽光太刺眼，讓我可以看不清楚你的表情，同樣，你也看不清我的。”
    “……”那女孩愣了愣，沒說話。
    “你的表情不太好，和我一樣。”
    那女孩站起來，便要離開。
    “席琳，我喜歡你。”蕭渃緩緩說出這句話來，與自己無數次在腦海中排練的不一樣。在這麼個荒謬的地點，揭穿人之後，再說出這樣的話，真的可笑。
    陽光仍舊灼熱的焚燒著自己的眼睛，有些平時見不到的色彩出現在眼裏，但卻看不清楚，就像此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樣的。
    可那遠去的腳步，卻停頓了。
    蕭渃模糊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臉。忽然遮住的陽光，讓他的眼睛能夠放鬆下來。然後，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中流出來。
    蕭渃狠狠的擦掉它。
    “白癡。”席琳站在前麵彎著腰看著他，長長的頭發隨著微風舞動，擋住了所有刺目的光芒。這一舉動，讓兩人此刻的表情都清晰了起來。
    “你和我有區別麼？”
    “有啊，你是白癡，我是傻瓜。”席琳的眼中，也噙著淚水。
    蕭渃卻已經不想問再問她是為什麼，隻是自言自語的說道：“白癡和傻瓜不是一對麼。”
    “也許吧，如果我能回來，你能找到我的話。”席琳給了他一個淡淡的笑容，“你叫什麼名字。”
    “蕭渃。”
    “這個給你吧。”席琳從懷中取出一枚帶著體溫的硬幣，放到他手中，“如果你回來的時候，還記得我的話，就來找我看看吧。隻是，不見得能找到。”
    -------------------------------------------------------
    “她和席琳有些像。”蕭渃慢慢的說道，眼睛看著蘇瑅墨，眼神卻飄向了很遠的地方。
    “似乎是這樣。”蘇醫生想著那個名字，有些頭疼，此刻卻隻能不動聲色，“你能阻止你母親？”
    “我已經成年了，當事人都不起訴，她還能做什麼。”
    “她好像不是很容易說服的樣子。”
    “不用說服。”蕭渃皺了皺眉頭，“我長那麼大，從來沒想過要說服她。”
    “好吧，那我等你的好消息。”蘇瑅墨挑挑眉，看來這事，不是自己改管的。
    “我要怎麼找你。”
    “來診所就好。”蘇醫生放下茶杯，擺了擺手，“我一直在那兒。”
    “好。”
    蘇瑅墨說完便晃晃悠悠的起身，開門。
    門口的兩人，因門毫無防備的打開，直接摔了進來。
    “你！！”蕭夫人因自己此刻毫無形象的趴在地上，滿臉通紅，指著蘇瑅墨說不出話來。隻是自己那十幾公分的高跟鞋，讓她爬起來實在是不那麼容易。
    其實蕭渃和蘇瑅墨兩人說話那會兒，敲門聲便已經響個不停了。
    隻是豪華病房的隔音效果不錯，傳進來的聲音也不大，便被兩人默契的無視掉了。
    “抱歉，這房間隔音效果太好，我兩都沒聽見。”蘇瑅墨掏掏自己的耳朵，回頭看蕭渃。
    蕭渃沒說話，隻在床上點了點頭。
    “說話呀，你點頭那麼小的弧度，除了我，還有誰能看得清楚。”蘇瑅墨皺著眉埋汰他。
    “是，我什麼都沒聽到。”蕭渃無奈的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小渃，剛剛這人跟你說了什麼，威脅你了麼？”終於爬起來的蕭夫人，撲到蕭渃的床前，“快跟媽媽說，媽媽幫你頂著！！”
    “我不起訴。”蕭渃看著蕭夫人，定定的說道，“這次的事情，我不起訴。”
    “你說什麼，那人都把你打成這樣了。”
    “你如果起訴了，我便一個人搬出去，永遠不會來。”蕭渃仍舊自顧自的說著，“你不要忘記，我現在已經成年了，不用再跟著你換老公了。”
    蕭夫人嘴巴張了張，最後隻能答應下來。
    門口的蘇瑅墨看到蕭渃兩句話搞定他老媽，對著他使勁豎著拇指。
    對著蕭渃揮了揮手，算是道別。
    “硬幣，還給我。”
    “你現在這木乃伊的樣子還拿得住硬幣？！”蘇瑅墨回頭，“別又弄丟了，再丟一次，可沒人幫你撿回來。等身體好了來找我吧，硬幣和照片，我都給你得了。”
    “好。”
    說完，蘇瑅墨才算是真的可以離開醫院了。
    因為一夜沒睡的關係，腳步還有些虛浮，不過好在，沒有白來一趟。
    “喂。”
    “喂——”仍舊是懶懶的聲音。
    “你現在是在床上還是在警局。”
    “警局。快說！”
    “他不起訴，你自己去把言葉保釋出來。”
    “好，掛了。”
    “喂——跟你提個意見。”
    “說。”葉辰打了個哈欠。
    “你跟我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掩飾一下。”
    “不能。”葉辰答到，“言葉我接走了，你，被三振出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