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夜行  第六十二章 傷己傷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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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葉此時呆呆的坐在警局的審訊室裏,一言不發。趙大叔因為避嫌的關係,隻能等在門外擔心的看著。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言葉傷人。
    她是被一個認識的人帶回來的。那人剛好在附近尋他,看到一個便利店的小店員從一個小巷裏驚慌失色的跑出去,便追上去問了問有什麼要幫忙的。
    那小店員已經嚇得有些口齒不清了,隻是一直說著要報警。
    最後逼得那人不得已把自己的警察證拿出來給他看,他才哆哆嗦嗦的說:“快去那個巷子,裏麵出人命了。”
    那人聽了,拿著槍慢慢的走進去。
    看到裏麵的情形,雖然自己辦過不少案子,但還是令他心驚。
    滿臉是血的女孩,轉過臉呆呆的看著他,眼睛裏什麼都沒有。如果看不到她身旁那人,你一定會認為這個女孩才是受害者。
    可惜,那些血,沒有一滴是她的。
    “不準動,舉起手來!!”他眯著眼睛,舉槍對著她。
    可那女孩仍舊沒有動作。
    他隻能靠過去,強行把那女孩銬起來。隻是,那女孩沒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就被他帶到了附近的警局。
    他是個刑警,隻能管到這兒了。
    剩下的,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了。
    隻是,真的遇到了很熟悉的人。
    趙大叔偷偷回頭看了看大廳的座椅上,那人還是抱著胳膊,翹著腿,一言不發的坐在那等著他。
    他倆是認識的,同一個警校畢業,一起做了刑警……
    隻不過,趙大叔自請降級,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刑警降民警。
    隔了一會兒,外麵有人進來。
    拿著蕭渃的檢查報告。
    其實他們到現在都不明白,一個剛到一米六的女人,是如何赤手空拳的把一個一米九幾的大男人打趴下的。
    就算她跆拳道品級再高,隻要那男人還手,也不至於被打成這樣。
    隻是,檢測報告裏,沒有出現任何藥物反應。
    蕭渃,鼻梁骨移位,口腔損傷,牙齒脫落兩顆,肋骨斷三根,脊骨受損,全身多處骨折,頭部還有一次硬物敲擊的痕跡。到現在還在醫院昏迷不醒。
    趙大叔邊看,拿著報告的手邊抖。
    回頭看了看裏麵,還滿臉血跡的言葉,重重歎了口氣。
    我的姑奶奶誒,你這是想蹲大牢麼,那小子要是從此爬不起來了,你也別想出來了……
    想罷,又播了個電話給蘇醫生,雖然十幾分鍾前才打過電話,但現在這情況,實在是急人啊……
    “喂,喂?”
    “說!!”蘇瑅墨按了接聽鍵,“醫院的報告出來沒?”
    “出來了,輕傷,但是如果對方要告的話,言姑娘估計得關個幾年……”趙大叔鬱悶的說道,“真不知道她怎麼打的人,怎麼下得去那麼重的手啊,脊骨都受傷了……我的天啊……”
    蘇瑅墨那那頭聽著直皺眉:“我知道了,在車上。”
    於是便掛了電話。
    “怎麼了?”方赫擔心的看著他。
    剛剛蘇瑅墨接到電話,回去和葉辰說了聲,便急匆匆跑了出來。
    方赫也追了上來,估計是介於醫生的本能,想看看言葉的情況如何。
    “唉,那人傷的很重……”蘇瑅墨歎氣,又催了那司機一聲。
    那司機看著前麵的紅燈翻了個白眼,這客人,剛上來沒幾分鍾,喊了十來次快點開……
    “剛剛電話裏不是說的輕傷麼?”
    “你不知道刑法裏麵的輕傷跟我們平時說的輕傷不一樣麼?!”蘇醫生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氣,對著方赫就吼起來,“輕傷可以判三年到三年以下,這姑娘這次要是被那人告了,這次真的要蹲大牢了!!!”
    “她很危險?”方赫被吼得直縮脖子,但此時也能明白一些蘇醫生的心情。
    剛剛葉先生發著低燒從床上一翻就下來,光著腳跑去了自己的書房。
    那個女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我不知道。”蘇瑅墨揉著自己頭發,“剛剛那電話我問了好幾次是不是真的,不要開玩耍,因為言葉就算發泄,她的理智也沒有丟。可是這次不一樣了,她的理智丟了。我實在是很想去問問躺在醫院得那人,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會讓她變成這樣……”
    方赫此時也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話了,隻能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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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大叔在警局等得直跳腳時,等來的卻是陳芩。
    陳芩也是神色匆匆的,滿臉焦急的樣子,一上來就揪著趙大叔的領子說:“言葉不見了!!!我看完最後一個病人出來她就不見了,他們家也沒人。怎麼辦啊!!蘇瑅墨跟葉辰找我要人的話,我怎麼辦啊!!!!”
    趙大叔被陳芩掐得氣都沒得喘,職能用手使勁拍著她的胳膊:“你……再……不放……手……就……要……出……人命……了……”
    “咳咳咳咳……”
    陳芩看趙大叔隻顧著咳嗽不說話,又作勢要掐他。
    趙大叔猛地彈出一米遠,指了指審訊室的方向。
    陳護士透過隔音門上的玻璃看去,隻看到言葉瘦瘦小小的背影,身上髒髒的,頭發也有些散亂……
    “誰欺負她了?!”陳芩又過去揪趙大叔。
    趙大叔此時有了準備,使勁護著自己的領子,讓陳芩沒揪著。
    “不是誰欺負她……是她欺負人了……”趙大叔歎道。
    “你說什麼?”
    “你今天沒去倒垃圾?”
    陳芩搖搖頭,昨天清理了一次好的,今天便隻稍微收拾了一下。
    “她在那個巷子裏麵,把一個男人打了……下手……很重……”
    “你……不是開玩笑吧?!”陳芩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言葉平時很乖的,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她就是做了……”趙大叔看了看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進去裏麵快一個小時了,一句話都沒說……”
    “那人傷得怎麼樣?”
    趙大叔把那份報告拿過來,給陳芩看。
    陳芩捂著嘴巴,慢慢靠著牆滑下去,眼淚也經不住流了出來:“這是要怎麼辦啊?”
    “唉……”趙大叔此時也沒了法子,自己心裏也很難受。
    一旁伸出一雙小手,拉了拉趙大叔的褲子:“爸爸?”
    趙大叔這才想起來,自己忘記去接小惠了。
    連忙抱起孩子說對不起,回身看到小惠的班主任老師,板著臉看著他。
    “又麻煩您了……”趙大叔滿臉歉意的低著頭道。
    那老師也沒說什麼,隻是叫他下次記得打個電話,單親的孩子,爸爸還是個警察,也不容易。
    小惠被趙大叔抱了一會兒,便掙紮著下來。
    慢慢走到陳芩那邊去:“陳阿姨怎麼哭了?”
    從小兜裏掏出自己的小手帕,幫陳芩擦著,回頭撅著小嘴瞪著趙大叔說道:“爸爸,你把陳阿姨欺負哭了?”
    “沒有啊,你爸爸哪敢啊……”趙大叔驚得忙擺手。
    看陳芩情緒也不太好,現在都還沒定就已經哭鼻子了,一會兒要是真不太好怎麼辦。想了想,趙大叔蹲下身子說道:“陳芩啊,能不能拜托你個事兒啊?”
    陳芩抬頭看他,眼睛已經跟兔子似的了。
    “我現在抽不開身,你能不能幫我帶小惠回你家啊……”趙大叔捏捏小惠的腮幫子,“現在都這麼晚了,孩子還沒吃東西呢。”
    陳芩聽了立即點頭。
    趙大叔牽著小惠往遠處走了幾步,偷偷跟小惠說道:“陳阿姨今天很傷心,你要照顧好她哈,拉鉤鉤哦。”
    “好。”小惠笑盈盈地應了她老爸,“拉鉤鉤。”
    父女兩商量好了,小惠便蹦蹦跳跳的牽著陳芩出了警察局。
    路過那刑警時,還禮貌的說了聲再見。
    可那人卻沒有回應,隻是皺了皺眉頭看著小惠。
    不遠處的趙大叔看到這一幕,不滿的哼了一聲。
    走回去看看審訊室,言姑娘仍舊是同一個姿勢坐在那裏。
    審訊室的小警察,開門出來,無奈的搖搖頭:“她什麼都不說。”
    “我打電話叫了她家人了,一會兒便過來,看看讓自己人問問怎麼樣。”
    “趙叔兒,你怎麼不去試試啊?”
    “嗨,我去沒用啊……一會兒來的那人應該能問出點什麼來……”
    一個多鍾後,蘇醫生終於到了警察局門口。
    殺氣重重的付錢給了司機,再殺氣重重的快步走進了警察局大廳。
    徑直走到趙大叔麵前,趙大叔此時覺得局裏的氣溫都低了幾度。
    “言葉呢?”蘇瑅墨瞪著趙大叔道。
    趙大叔可憐兮兮的指了指審訊室。
    轉頭看自己同事:“要不讓他去問問?”
    “他去了那姑娘能開口?”
    “應該能,試試吧。”
    兩人此時也沒辦法,隻能放蘇瑅墨進去。
    方赫跟在後麵也要進去,被趙大叔攔住。
    “你跟去湊什麼熱鬧?”趙大叔插著腰,瞪他。
    方赫縮了縮脖子,今天被人瞪的次數可真夠多的:“我是醫生啊……”
    “心理醫生?”趙大叔挑眉。
    “外科醫生……”
    “那你湊什麼熱鬧?!”趙大叔對著他擺擺手,“小孩子家家的,坐那頭等著。”
    “可他還是個寵物醫生呢,為啥他能進去?”
    “跟當事人關係不一般啊?”趙大叔再挑眉,“你跟當事人什麼關係?”
    “……”方赫答不上來,他跟當事人沒關係。
    “趕緊坐那兒去。”趙大叔指著離刑警遠些的方向,“我給你拿杯水。”
    “哦。”方赫應了一聲,朝座椅那邊走去。
    等趙大叔倒了水回來一看,臉都青了,隻見那小子好死不死的坐在那刑警邊上,兩人還說著話。
    可都倒了水,也不能不給吧。
    隻能別別扭扭的走過去,把水遞給方赫,轉身就走。
    “趙方義。”
    ……
    真是,好久沒人叫這個名字了。
    趙大叔無奈的轉過臉去,那人正看著他:“還記得我叫什麼麼?”
    “荊羽。”趙大叔叫著,眼神遊離著,不敢看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當年為什麼離開?”荊羽看著他說到,臉上沒什麼表情,卻死死壓著人的目光,“你是我見過第一個,自請刑警轉民警的人……”
    一旁的方赫愣了,一臉不相信的看著趙大叔渾身上下散發著的那種民警大叔的慈祥樣子。這人,當刑警?
    “嗬……”荊羽看著方赫的表情,不屑的笑了笑,“他當年,可是我們局裏的第一人,可惜受了一次傷,明明傷著的是腳不是腦子,卻自己轉行當了民警。”
    “唉唉,你說這話就不對了,瞧不起人啊?!”趙大叔不滿的嚷嚷起來,“我就算當了民警又怎麼樣,那也是為人民服務啊,做的比你們雜點,可也不比你們差啊!!”
    轉頭看看自己周圍的同事,卻沒有一個認同的聲音,都張著個大嘴,傻愣愣的看著自己局裏那個出名的常年話嘮大姨夫的趙叔兒,居然有那麼牛叉的時候。
    “喂喂!!你們這都是什麼表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啊?!”趙大叔看到這群小年輕的表情,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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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蘇瑅墨在審訊室裏,完全沒有見到外麵的那出鬧劇。
    隻覺得自己進來看到那個瘦弱的女孩平安無事時,整個人都鬆了口氣,剛剛在路上因為堵車憋出來的火氣,現在都滅的差不多了。
    審訊室隻有他們兩人,言葉仍舊安安靜靜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裏。
    蘇瑅墨忽然有點害怕這安靜的氣氛。
    在後麵愣愣的看了她許久。從後麵看著她,總是讓人有一種心疼的感覺。她一直都吃不胖,又總是運動過量,到現在看著,還是個瘦瘦小小的骨架子。頭發留得很長,長到了腰上,烏黑烏黑的,總是披散著,顯得她的人更加小了。隻是這次看到她,頭發是亂的。沒關係,再重新梳好就行了。
    輕輕的往前邁了幾步,看到她沾滿血的側臉。
    蘇瑅墨不滿的皺著眉頭。言葉因為瘦的關係,臉很小,下巴很尖。可卻長了了雙貓似的大眼睛,黑乎乎圓溜溜的,笑的時候會眯起來。長期白天不出人,讓她臉色有些蒼白,而前陣子長時間的失眠,眼臉下麵留下了仍舊有些深的黑眼圈。
    嘴唇不知為何緊緊的咬著,這讓柔弱的下唇,已經發紅,透著血一般的顏色。
    這一切,滿是血跡的臉,看上去,就像個鬼娃娃一般。
    蘇醫生轉身出了審訊室,從外麵端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進來,再關上門。
    拿出自己的手帕,蘸了茶水輕輕的擦拭著她臉上的血跡。
    溫熱的觸感剛觸上言葉的臉頰時,她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蘇瑅墨一邊仔細的幫她擦著,一邊溫和的和她說道,“怎麼不自己擦幹淨呢,你看你自己臉上多髒?”
    言葉抬起眼簾看他,愣了愣,豆大的淚珠便流了下來。
    接著滴滴答答的越來越多的淚水從她剛剛睜得大大的眼睛裏麵流出來,言葉抬起自己還有些髒髒的手,一左一右的擦著,哭得跟個小孩子似的。
    蘇瑅墨停下手裏擦拭的動作歎氣,這回鐵定是擦不幹淨了,自己應該帶塊大毛巾來。
    蘇醫生無奈,隻能站起來,把桌子對麵的椅子搬過來,坐到言葉的身邊。
    從兜裏掏出幹淨的紙巾給她,用手輕輕的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脊,陪著她哭一會兒。
    不知道哭了多久,久到臉門口那幾個偷看的人都看不下去散了。
    言葉才慢慢停了下來。
    “等我一會兒。”蘇醫生這才站起來,拿了自己的手帕到外麵洗幹淨,換了一杯新的茶水進去,重新幫她蘸著茶水擦臉。
    “提莫……”言葉小聲的叫著,嗓子已經啞了,“你,怎麼不問我啊?”
    “你想說就告訴我。”蘇醫生仍舊仔細擦著自家姑娘臉上的血跡。
    “我好像打錯人了……”言葉說完沮喪的低下了頭,“等我清醒過來,他已經……成那個樣子了……”
    “唉……”蘇醫生沒說話,隻是歎了口氣。
    “我是不是不能回家了。”言葉望著他,眼睛紅彤彤的已經腫了的。
    “別擔心,還沒定呢,要等那人醒來。”
    “我臉上的血,是他弄的。”言葉說道,“他好像想幫我擦幹淨的樣子,可是越擦越多……”
    “你認識他?”蘇醫生停下手裏的動作,疑惑的問道。
    “不認識……”
    “那,他認識你?”
    “應該不會,他看看起來,二十歲不到的樣子。”
    蘇瑅墨想了想,抬起手撫著她的臉頰道:“今天晚上,可能不能回家了。”
    言葉聽了點點頭:“我知道。”
    “現在冷靜下來了麼?”
    “已經……好了……”
    “我要去醫院一趟看看那人,你舅舅應該差不多也到了,讓他陪陪你把。”
    “好。”說完言葉又拉了拉他的衣角,“結果怎麼樣都沒關係,是我自己的錯。”
    蘇瑅墨聽了沒說話,隻是默默的走出去。
    果然,外麵大廳的椅子上,排排坐著三個人,從左往右依次是,方赫,荊羽,還有,葉辰。蘇瑅墨揉著眉心走過去,正對上葉辰的眼睛。
    他也沒躲,兩人便直勾勾的對視起來。
    “我把我侄女交給你,你給我的就是這個結果?”葉辰此時已經一肚子氣,正愁沒出發泄,蘇瑅墨對著他居然不躲不閃,這完全是送上門找虐的嘛。
    “那你呢?好好的侄女養成這樣,現在反過來怪我了?”
    葉辰聽了,臉色又難看了些,要知道這個問題在他心裏是根刺,已經壓了一年多了。被人揭疤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了。
    “算了。”葉辰也不找他算賬了,問道,“言葉怎麼樣了?”
    “哭了好久,現在冷靜下來了。”
    “這事,你想怎麼辦呢?”葉辰雖然說著,手上遞過一本厚厚的心理鑒定報告,顯然是做過準備的,“不到不得已,我不想用這個。”
    “你用了,言葉就會被劃入危險重病人的範圍內吧?”蘇醫生隨手翻了翻,還給他。
    “是啊,算你聰明。”葉辰誇著他,臉上卻沒誇人的表情,“還有別的辦法麼?”
    “好像是有。”蘇瑅墨揉著眉頭說道,“要等那個被打的男人醒來,他可能不會告言葉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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