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小姐，到今年為止已經忘了自己是三十幾歲，總之，應該不到四十。
    剛奔三的時候，就有了每到過生日就隻在生日蛋糕上插一根蠟燭的習慣。沒有什麼別的意思，隻是紀念那又過去的一年。
    到現在為止都沒能結婚，其實早就不指望了。從懂事開始，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父母在家裏吵架打鬧。時間一長，她便也沒所謂了，經常是自己搬了條小凳子，坐在廳裏看電視。父母在身後吵架，扔東西，咆哮，而她，也僅僅隻會把電視機的聲音再調大一些。
    如果自己以後也是這樣的日子，那麼結婚，有意義麼？
    她在心裏問自己，答案是，沒意義。
    所以走在街上，就算能聽到八婆們小聲的討論她，叫她老處女，也沒什麼，當做沒聽見就行了，反正，自己的願望就是當一個老處女，隻不過稱謂難聽了點而已。誰說女人不能一個人過呢？
    撇開她那個一喝酒就有家庭暴力傾向的老爸，更無語的是那個直到有一天被打斷了鼻梁才知道要離婚的老媽。而他倆離婚後的日子，更加讓她受不了。大男人主義，讓父親在任何人麵前都不願意低頭。弱勢偏執的母親，把婚姻上所有的錯誤都推在了男人身上。於是國中後，每隔一段時間，她都要去已經重新組建另一個家庭的父親那裏串串門，說得直白點，就是要錢。那個比她小了十幾歲的弟弟，躲在他母親後麵看著她。而她臉上雖總是麵無表情的，心裏卻想著，自己什麼時候能有這樣一個身軀可以讓自己躲在後麵。
    最後和父親有了協議，一次性拿回了所有的贍養費，一筆巨款。獨立後擺脫了每天隻會怨天尤人的母親，她開始小心翼翼的尋找。
    可尋了那麼久，直到已經錯過了最重要的時間，還是沒有找到。
    這個世界上，沒有這樣的人，她想著。一個人過，算了。
    然後有一天，兔兔病了，焦躁的它比平時更難應付。她知道自己在小區出名，原因在兔兔身上。但她無法責怪它，它是她唯一的親人。沒法帶著它去太遠的地方，隻能帶它先來這個小診所看看。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它又抽風了。它除了跑得快，力氣大以外，跳得也挺高。折騰了沒一會兒，小小的診所內已經慘不忍睹。她很懊惱自己不能阻止，什麼事都不能阻止，隻能作為一個旁觀者在一旁看著。
    剛剛忙完了從裏麵出來的那個還一臉疲倦的醫生，看到眼前的景象，沉默了好久。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自己要被趕出來的心裏準備。
    可他開口，卻隻是仔細的問了兔兔的情況。
    她結結巴巴的回答著，尷尬地絞著手指，直到最後，他都沒說別的什麼。
    她抽出了一大疊鈔票，給他作為賠償。他隻是抽出了其中幾張：“不用那麼多，這些東西沒那麼值錢。”
    “對不起……”她低下頭，彎腰道歉。
    “它很難受，焦躁是正常的。力氣還很大，你也拉不住。”
    這是，安慰麼。她抬頭看到對麵玻璃門裏映著自己的表情，快哭了的樣子。
    離開後，想了很多。兔兔那天很難得的乖乖坐在她身邊陪著她，到了深夜，她連燈都忘記開，仍然坐在那想著。
    “你不用想那麼多，隻要說好還是不好。”賈小姐看著坐著那人的表情，嘴角有些得逞的翹起。
    “這樣不行。”蘇瑅墨認真的說道，“我不知道你會什麼忽然會有這個想法，不管是不是開玩笑，我都要認真和你說次，這些話我不說第二次。我一直認定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你如果找不到一個和你兩情相悅，能確定對你好的人，就不要衝動開口。我們才見過幾次麵？接觸過幾次？我跟你的關係不過是認識而已，甚至可以說連朋友都還算不上。你這樣讓我有點生氣……”
    內室開著條門縫，偷看的陳護士，捂著嘴巴小聲歎道：“帥啊——這樣還沒亂。”
    而賈小姐卻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還是笑笑的看著他，沒說話。
    直到繃了老半天的蘇醫生有點繃不住的時候，她開口了。
    “抱歉。”賈小姐輕輕歎了口氣，“我隻是，想說出來而已。感覺以後，應該都沒有機會了。”
    說完仍然和以前一樣，抽出一大疊鈔票遞給蘇瑅墨。
    他仍舊從裏麵抽出了幾張：“不用那麼多，這些就夠了。”
    賈小姐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以後見著我也別跑了，我當你是朋友行了吧。”
    “行。”蘇醫生腦子還有點愣愣的沒反應過來。
    “今天，謝謝你了。”賈小姐對他擺了擺手，牽著兔兔出去了。
    看著她出去，蘇瑅墨氣呼呼的快步走去內室，推開門，差點讓還在偷聽的陳護士撞門上。
    “這怎麼回事？你一早知道？！”
    “圓人家一個願望嘛，不要激動，其實也不完全是整你來著。”陳芩慢悠悠站起來，拍拍蘇瑅墨的肩膀，心道：雖然目的隻是為了整你。
    “怎麼說？”蘇瑅墨瞪她。
    “言葉這段時間在我們這兒出現的幾率很高嘛，所以街坊們都在傳這個是蘇醫生的女朋友不是。然後賈小姐昨天打電話來預約，我當時就問了她兔兔的狀況，也告訴了她實在不是什麼大問題。自己解決就好了。”
    “然後？”
    “她放心了就和我問了你言葉的事情，我就直接告訴她這是你女朋友了。順便告訴她，言葉今天不在，有什麼想說的事情，趁著這機會趕緊說了。”
    “結婚的事？！”
    “這我完全不知道……”陳護士說起這個，就笑眯眯的。完全沒有想到，是這麼精彩的一出。
    賈小姐牽著兔兔慢慢走著，這孩子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心情，步伐放得很慢。
    手裏拿著那枚戒指，上麵還有點異味，不過她還是把它放在手心捏緊了。
    “兔兔，媽咪很棒吧，終於說出來了。”彎腰摸了摸兔兔的腦袋，“說出來就可以了，以後我也可以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