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十四章 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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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天就開始旱了起來,接連五六十天沒有下過一滴雨。
眼看著青青的稻禾慢慢變得焉不拉唧的,黃眉天心裏似乎也幹得開始冒火,他帶著倆徒弟日夜不停的從幾裏外的小河裏擔水抗旱,可也是杯水車薪,於事無補。
隻要不是吃東西,混寶天總是最先堅持不住的,他把擔子往地上一扔,跑到一棵樹下就躺了下來,哎喲,累死我了,我走不動了。
黃眉天正想開罵,可自己的兩條腿也跟灌鉛了似的,於是也把擔子一扔,靠著樹幹坐了下來。
師徒三人又累又困,化雪天有氣無力的問道,師父,這天,什麼時候才下雨啊。
黃眉天也是懶洋洋的答道,我哪知道,你問老天爺去啊。
在他們四周是白晃晃刺眼的陽光,天地萬物都在太陽的炙烤之下,連冒出的青煙似乎也被陽光烤幹了。黃眉天師徒躺得這點小樹蔭,就如同是這陽光海洋中的一葉扁舟,暫時給他們提供了棲身之地。
黃眉天迷迷糊糊的躺在樹下睡著了,突然聽見有人叫他,黃大哥,黃大哥。聲音清脆而又急切。
黃眉天一下睜開眼,看到滿臉大汗的蘇水香,他嘩的一下站起來,妹子,你別著急,沒事,我們這就挑水去,啊,挑水去。
蘇水香急切的說道,不是,不是,是於自憐被抓走啦。
黃眉天隨手操起扁擔,誰抓走的,是那個姓王的嗎,妹子,你別急,我們這就把她搶回來。
蘇水香又急得搖頭道,不是,是神婆帶人抓走的,他們要設壇求雨,說是要把我們家自憐拿去祭天……。。話沒說完,蘇水香就急得哭了起來。
黃眉天氣得跳了起來,混賬王八蛋,就算要設壇求雨也輪不到她,妹子,你帶我過去,我去把他們打個稀巴爛。
村子東頭搭了個大台子,台下聚了一大堆村民,雖然一個個都被曬得汗流浹背可誰不敢亂動,都神色肅穆的看著台上的動靜。
台子中間站著五十多歲的老女人,穿了件黑色的袍子,披頭散發,如同鬼魅一般扭動著身體,嘴裏不清不楚的在念叨著什麼。在她後麵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那小女孩又驚又怕,正是於自憐。台子邊上站著些老者,都是當地有些名望的人物,他們一邊看著台上的動靜,一邊不時低聲的交談幾句。
黃眉天帶著倆徒弟氣勢洶洶的趕了過來,後麵跟著個心急如焚的蘇水香。黃眉天邊走邊喊,讓開,讓開。
眾人見他們扛著根扁擔,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趕緊給這幫煞星讓開一條道來。
黃眉天衝上台就指著那神婆怒罵道,你這個瘋婆子,想要幹什麼。
那神婆一愣,也毫不客氣的指著他罵道,呔,大膽,我乃觀音娘娘門下禦水靈童轉世,你趕緊給我滾下去,休要誤了大事。
黃眉天怒道,我呸,老子還是天元真人附體了,你個妖婆子趕緊給我滾下去。
站在台子邊的十幾個人也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個六十幾歲的老者走上前對黃眉天說道,請問這位……。老弟,怎麼稱呼啊。
黃眉天昂頭說道,我乃太虛真人在人間的肉身,人稱眉天道長的黃眉天。
那老者微微一愣,心想哪裏冒出來的,怎麼沒聽說過。可如今正在求雨,萬一他真是個法力高深的道長,開罪了也不好。於是也就和顏悅色的說道,原來是眉天道長,失敬,失敬,不過道長你也看到了,今天十裏八鄉的鄉親聚在這裏正在求雨,道長有什麼事情不如過會再說,免得誤了正事。
黃眉天看看這老頭,估摸著他也算是個有些頭麵的人物,心想我今天不把給你鎮住我怎麼救人。於是他看看那老頭,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那老頭被笑得莫名其妙,站在他身後的幾個中年男子可就忍不住了,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挽起袖子對老頭說道,劉員外,何必和這瘋子多費口舌,交給我們幾下打發了,免得誤了正事。
那劉員外倒是見過世麵的,心想這姓黃的雖然行事魯莽,那張臉又生得其醜無比,可越是這種人可能就越有些真本事,否則他也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撒野,倒不妨聽聽他怎麼說。
於是他伸手攔住那胖子,耐著性子對黃眉天說道,不知道長何故發笑啊?
黃眉天指著眾人說道,我笑你們這些人無知,無知啊。
這下劉員外也有些惱火了,當即冷冷的說道,道長又何出此言。
黃眉天把小黃豆眼一瞪,大手一揮,朗聲說道,如今虛黃衝太歲,天煞星居北,烈氣橫生,以致人間火氣炎炎,滴水不浸。正是需要人人向善,真心求道的時候,可諸位卻請了個瘋婆子帶著這麼鄉親在這裏瞎胡鬧,豈不可笑,簡直可笑之至!
那胖子聞聽此言,氣得口中都要噴出火來,當即大喊一聲,放肆!衝上前去就要打人。旁邊的神婆也咬牙切齒的喊道,快把這個瘋子趕走,開罪了觀音娘娘我可再也請不回來了。
黃眉天舉起扁擔大吼一聲,真人在此,誰敢動我。眼見著台上驢嘶馬鳴,即將展開一場混戰,台下的眾鄉親卻看得津津有味,早把求雨的事忘到一邊了,一個個心裏想著這大熱天的,還真沒白來。
劉員外突然大喊一聲,且慢動手!
台上眾人都詫異的看著劉員外,就都停住了。劉員外麵色凝重的看著那神婆,那神婆被看得有點心虛,連忙轉眼看著別處。劉員外心想,這個神婆子也是別人找來的,吹是吹得神乎其神,可八成是個老騙子。剛開始的時候殺了幾隻雞鴨,過了幾天沒下雨就說誠心不夠,又要殺羊宰牛,如今還沒下雨又還說心意不夠,找了這對童男童女來祭天。雖說如今隻是把他們放在這裏,但要是再不下雨,這瘋婆子說不定真的要殺人了。真到那個地步可就騎虎難下了,不殺得罪天,老天不下雨,這些種田的鬧騰起來誰吃得消,殺人那可是要吃官司的,何況還是兩個小孩。
他心裏這麼想著,又看看黃眉天,黃眉天也不避他,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劉員外心想,要不換個人試試,可要是他也是個騙子了,那又怎麼辦。
黃眉天看著劉員外似乎心思有點鬆動,心想我也不能把他給逼急了,在這麼多人麵前還得給他點麵子,不然真要和他們打起來,我也打不過,人也救不了。於是連忙對劉員外正色道,貧道向來心直口快,還望劉老爺不要見怪。
劉員外點點頭,隻要能求到雨,道長但說無妨。
黃眉天趕緊接口說道,這十裏八鄉就數劉老爺德高望重,劉老爺急鄉親之所急,領頭求雨,貧道既是敬佩又是欣慰,隻是貧道以為,劉老爺所托非人,這個瘋婆子就是個騙吃騙喝的廢物,她騙些錢財倒也罷了,可誤了求雨的大事,毀了劉老爺的英名,這誰擔當得起,貧道雖然出言魯莽,可這也是為劉老爺著急啊。
黃眉天說到動情處,像是要把心都掏出去了,這麼多年騙吃騙喝的經曆那也不是白練的,劉員外果然被說得有點心動,連忙問道,那,依道長看,該當如何?
黃眉天心說,你問我我問誰去,老子又不是諸葛亮,要風就風,要雨就雨。隻見他低頭想了一會,突然抬頭斬釘截鐵的說道,人心!
劉員外嚇了一跳,怎麼,要挖人心。
黃眉天正色道,貧道以為,這雨下不下得來,全在世道人心,論節氣,如今正是大暑,正當土潤溽暑,大雨時行。之所以下不下來,全是因為這人心叵測,世態炎涼,作惡之徒氣焰囂張,善良之輩卻身世淒涼,這等世道王法,天公怎能不為之震怒。不過,隻要我眾人潛心向道,盡除我心裏乖戾之氣,平時友善待人,靜心做事,多多積善,天公慈悲,怎會置我芸芸眾生於炎炎烈火,隻要天公息怒,這雨降下來也就水到渠成了。
黃眉天一大堆空話,但似乎也說得在理,誰也不敢反駁,台上的人都低頭沉默不語,台下眾鄉親卻紛紛點頭,開始小聲的議論起來。
見劉員外似有所悟,黃眉天心想老子再加把火,於是又對台下大聲說道,各位,正如貧道所言,如今之道,必然要人心向善,而我們如今竟然還要逆天而行,到時上天震怒,那就不是下雨,是下刀,下火。
台下的聽眾都頻頻點頭,道長說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