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麼？白墨你說什麼！她……你姐……不是好好的嘛！怎麼會……怎麼會……你告訴我，你姐的傷哪來的？告訴我啊！”白耀翔一聽，腦內的弦甚至瀕臨潰敗，他向著白墨急吼道，再不複剛剛的儒雅。
    “爸……你真的不知道嗎……也是……我姐那麼謹慎……怎麼會被看見？嗬嗬，爸，你知道不，姐姐的臉上，好大一條疤……好大一條疤啊！爸！”白墨臉上悲哀的神情更甚，他已然無法自製。把桌上的碟子和盤子全部撫倒在地，以此發泄自己內心的不安和絕望。
    “莫騙我！莫騙我們！白墨！告訴媽，你說的不是真的！你說的不是真的！啊啊，怎麼會……老公……”史穆幹脆雙眼一閉，癱倒在椅背上。
    “老婆……老婆……穆兒！白墨！你不要嚇我們！你看你媽！你說你姐臉上有道疤又有什麼證據？啊？”白耀翔向著白墨急吼道。全然不顧他隻是個不到十一歲的孩子。如此關頭，他已顧不得許多。起身踏步，越過一片狼藉，到了史穆跟前，掐著她的人中，把史穆喚醒過來，“老婆，老婆你還好吧。咱們別著急，別著急，指不定是小墨嚇唬我們呢，啊，別急，身體要緊。”
    “爸……媽……唉。我沒有嚇唬你們……我怎麼敢……確實是……要怪怪那個瘋子！都怪她！要不是她……至於嗎……姐姐她至於嗎！”白墨端著一副老成深沉的語氣，清澈透亮的眼睛裏，全是散不開的重重哀傷。
    “白墨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大姐！她是你姐！親大姐！不通禮數！”白耀翔本就陰沉的臉瞬間變得更加陰寒。他向著白墨吼道，語氣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和深深的無奈。
    “她？她配嗎？爸！你知不知道，就是她，就是她害得我姐毀容！她一刀子劃下去，那麼長的一條痕啊！全都是血，全都是血，要不是我聽到動靜過去看……根本沒人知道！我可憐的姐姐啊，她甚至不讓我說……哇……哇……”白墨突然發飆，聲線變得萬分淒厲，加之孩童特有的尖銳，他的聲音變得極為恐怖。突然，他開始嚎啕大哭，已不複剛才的清淡氣質。這才真正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什麼？！小墨……別……別騙我……”史穆一聽，這還了得，當場就再次暈了過去。
    白耀翔卻沒有如先前那般過去，隻是怔怔的看著嚎啕大哭的兒子，心裏像是壓了塊巨石般，不得掙脫。不……不……我可憐的女兒……啊，對了，小墨不是說絮兒穿的是白裙子嗎，可是這個女孩子是紅裙子，哦，一定是搞錯了，他們都搞錯了。至於那條疤……唉，算了，妍妍那麼可憐……也怪不得她。想到這裏，白耀翔的黑眸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可惜了絮兒那麼漂亮的臉喲。
    “兒子，告訴爸爸，你姐那天出去，穿的到底是什麼衣服。你姐怎麼可能會有事啊，別慌，別哭，哭了不是男子漢喲。”雖然在心底裏這樣否認，可眼皮還是一直在跳，說不清楚，隻是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麼他不能控製的事情一般。
    “哇啊！爸……爸……對不起……我騙了你……姐姐她……姐姐她……她那天……哇……是穿的紅裙子……”白墨的聲音簡直像是在宣判死刑，他的嗓子都快哭啞了，可卻依然沒有停止哭聲。聽到父親的提問和安慰，深知真相的白墨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傷心欲絕，那種肝膽俱裂的悲痛他終於體會到。他是第一個知道真相的，這發生在一個僅僅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身上，是多麼的違和。他真的很想什麼都不說，盡管沒有去現場確認，可那紅裙和傷疤，卻殘酷地揭示了這個事實——他親愛的姐姐，死了！！終究，他哽咽地出口，聲音斷斷續續，甚至令人分辨不清。
    可是白耀翔聽明白了！緩緩醒轉的史穆也聽明白了！
    可笑他們一直僥幸！
    卻不知道這壓根就是老天爺跟他們開的一個大玩笑！
    他們的至親呐……他們聰明伶俐的女兒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到底是為什麼？那麼開朗的一個女孩兒，竟就這樣去了……竟然連遺言都不曾吩咐……
    “白妍！滾下來！”白耀翔轟然動怒，他將這一切歸結於那個瘋癲的可憐的大女兒，甚至於聲音透著一股尖銳的淩厲。
    “老爺……稍安勿躁，現在大姑娘的事先擱置一邊，重要的是絮姑娘啊……”突然，一道蒼老渾濁的聲音插了進來，是李伯。他的神情很哀戚，似乎是因為白妍欺負白絮而他竟絲毫不知而感到哀涼。也許還有些旁的什麼，可是卻令人無法分辨。
    “外公？外公叫我幹什麼？為什麼要滾呢？妍妍可是很乖的哦，我滾啊滾啊滾，嘿嘿嘿嘿……”樓上傳來一個腔調古怪的少女聲音，然後便是一連串的翻滾聲，她真的滾下來了！
    “我的天哪！白妍！你是瘋了麼！”史穆像是一瞬間回過神來，她驚訝地叫道。可她剛說完便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也不由一陣顫抖，是啊，她瘋了，她瘋了！
    “你還我姐姐！還我姐姐！”白墨激憤地叫道，他克製不住地衝到剛剛滾下樓梯站起的大姐麵前，憤怒地捶打著她，像是要以此換取自己內心的安慰。
    “怎麼了？外公，我的玩偶呢？我前天不小心在她臉上劃了條痕，然後她就不見了……為什麼啊……嗚嗚，我要我的玩偶嘛……”那個約莫十五六的白裙少女，披散著頭發，光著一雙腳，白淨的臉蛋上滿是疑惑不解，她睜著一雙大眼，無辜地掃著眾人，對於白墨的捶打全無感覺。頭發很淩亂，神色很狼狽，但是依舊無法掩蓋她姣好的容貌。可憐這麼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竟是個瘋子！
    “我是你爸！白妍，什麼玩偶！她是你妹妹！親生妹妹！你還有沒有人性！你逼你妹妹去死啊！！”白耀翔快要氣瘋了，他陰沉著一張臉，雙眼噴火，“回來再跟你算賬！跪下！”
    “不嘛……為什麼要罵我……嗚嗚，為什麼……我要玩偶……我要外公……嗚啊啊啊……”說著說著白妍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白耀翔黑著臉走出大廳，經過前院的時候，一輛自行車駛了進來。
    “誒，白先生，您的信件。”原來是送信的郵政員。
    “多謝。”白耀翔此刻心亂如麻，哪裏管這些，身後的李伯隻好接過。他粗略地看了一眼，突然膛目結舌，他急急地叫住步伐很快的白耀翔，將信件遞給他看。
    “老爺，老爺……這，這……”兩封信，致爸媽，致小墨。李伯像是突然懂了什麼，重重地歎了口氣。
    白耀翔伸手將信接過，麵目沉痛。
    對於他，這個不過而立之年卻已擁有良好社會地位和權勢的男人來說，二女兒的死，不啻於一場飛來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