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敢負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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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暑假,我去青山墓園看了看我的小幹媽。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情願那日我不曾去。
那日清晨,天難得的涼爽。父母加班到深夜,我不忍打擾他們,所以帶了些應帶的東西,我很輕便地出了門。清晨計程車少,我在路口等了許久都不曾見車,好在終於在我的不耐煩中,的士,緩緩駛來。
司機問了我目的地,有些詫異,我沒有解釋,隻是舉了舉手中的白玫瑰。
司機了然,也沉默下去了。一路靜靜。我的心情不算好,畢竟,是去看已不在人世的親人。她那麼好,那麼年輕,卻終究走了。車內很沉默,我不由得覺得有些尷尬,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瞄向了窗外。青山墓園是諾城最高檔的墓園,地處郊外,風景很好,應了這‘青山’二字,可惜卻‘居住’著無法賞景的人。小幹媽葬在墓園的東邊,算是風景最好的區域了,那裏好像還葬著中央的一位前書記和前市長,也許還有些別的什麼大人物吧,我也記不太分明了。小幹媽家中並不算特別富有,她到死也沒有成家,三年前她去世的時候,我還在隔壁的亞城念書,聽說這個消息後,我竟當場昏厥過去,再醒來,已在諾城一院。她下葬的時候,我哭得厲害,胸腔裏都仿佛要咳出血來一般。我不明白,好端端的還在冉海旅遊的她,怎麼就這樣去了呢?聽爸媽說,這個位置是小幹媽的朋友選的,雖然明知喜歡旅遊的小幹媽無法看見墓園美麗的景色,但我們一家仍很感激她,那個長得很漂亮眼神卻過分悲戚的富家小姐。
去墓園的路上很安靜,安靜到隻聽得見車輛駛過的聲音。到了,我付過錢,謝過司機,捧著小幹媽喜歡的玫瑰和果子酒走進了墓園。
小幹媽的“新家”在東邊,我曾去過兩次,一座墓要隔很遠才是另一座墓。小幹媽的“鄰居”是座很特殊的雙人墓,但是墓主人是誰我也記不得了,隻是隱約覺得名字很熟悉。
墓園裏安靜極了,畢竟是清晨。還僅僅隻是六點多,擱在平時我也是不願起的,可今天是小幹媽的生日,我記得很清楚,又生怕睡忘記了,還特意調了鬧鍾。我本以為墓區應該是一個人都沒有的,可就當我從另一邊走到小幹媽的墓附近時,我發現隔壁的墓前停著輛黑色的豪華轎車,有人捷足先登了。畢竟是少年心性,加之我先前就對這座墓有些好奇,所以難免的,我選擇過去看看。我把花放在了小幹媽的墓前,卻發現小幹媽的墓打掃得很幹淨,像是剛剛掃過。是那個轎車的主人嗎?我偷偷摸摸地踩著一地葉子,小跑著摸索到了車前,車內沒人。看來應該是在墓前。透過車的玻璃,我看清了墓前祭拜的人,居然是她。
“遠梓姑姑!”既然是認識的人,我也沒必要躲躲閃閃了,繞過車,我朝著那個神情哀戚卻十分美麗的女人喊道。她像是哭過,眼睛紅紅的,我卻沒見著淚痕。
她顯然驚訝極了,瞪大了眼睛,玉手掩住紅唇,有點不能回過神來。可是很快,她像是明白了什麼,看了一眼小幹媽的墓——墓前有我剛放的花。然後對著我道,“小穎?你……你來看葉子?”
她就是小幹媽的那個朋友,慕容遠梓。我與她卻並不熟識,隻是粗略地見過幾麵,彼此對對方有些印象罷了。不過她曾資助過我上學,我對她心存感激,也很敬重她,所以稱她姑姑。葉子是小幹媽的名字,又好像不是真名,我也不甚了解,隻是記得自我記事起大家就叫小幹媽葉子。
“嗯嗯。暑假有些閑隙。姑姑這是看誰啊?”我朝她點點頭,好奇地看著墓碑上的遺像——居然是兩個男人。
“你不認得,我的兩個朋友。本來打算祭拜完他們就去看看葉子,沒想到你來了。”遠梓姑姑聽了我的話後眼神更悲哀了,但她強作歡顏,向我解釋道。
我隱約覺得那遺像上的人長的很眼熟,我像是見過的,聽姑姑這麼說,我也不好再問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我本以為我是第一個來的,卻沒料到姑姑比我還早。”說真的,我真的很不喜歡姑姑的笑容,看著好悲傷,“姑姑哭過?”明明是想安慰,可嘴裏卻蹦出這樣的問題。說出口後才自知失言。
“啊,不,沒啊,小穎你看岔了……姑姑隻是有些難過。不礙事的。”她一邊否認又一邊承認,更惹我心疼。
“姑姑,逝者已矣,你,你傷心也沒用啊……”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安慰,本來伶俐的嘴巴這時候竟不知道如何反應了。
“好,好。我不傷心,不傷心,小穎你……去我車上取那束白罌粟來,我看看葉子,那束白玫瑰是你買的吧?真好。葉子喜歡的無非就是這兩種花,今兒我們卻給湊齊了……隻是可惜葉子看不到……”她說著又想哭,但終究忍住了。
我聽了她的吩咐,連忙跑到那輛黑色的瑪莎拉蒂旁,車門沒關,所以我順利地取到了那束美麗純潔卻帶毒的罌粟花。
姑姑收拾了心情,拿了花走到了小幹媽的墓前,我隨在她後麵。
“言兒,阿梓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或許還在世界的某一處遊玩,而不是束縛於此、不得解脫……言兒,你有一個好女兒。雷聲和婼雨的女兒現在已經是個小大人了……她很好,很孝順,這不,還給你買了你喜歡的白玫瑰……你真是賺到了,認了這麼一個好女兒……”姑姑蹲在墓前,絮絮叨叨地說著,我默默地擺好花,取出小酒盅倒上酒遞給遠梓姑姑,沒想到她卻一飲而盡,我錯愕地再倒了一杯,她將酒灑在姑姑的墓前,酒香頓時四溢。
小姑姑是怎麼死的呢?我至今不是很清楚,可是母親說是自殺,這令我愈加疑惑,小幹媽那麼開朗,怎麼好端端的會自殺呢?但我不敢問父母,因為小幹媽的事,母親大病了一場,父親也情緒低落了好長一段時間。好不容易隔了幾年,他們的心情也逐漸平複,我可不想再去刺激他們。此時聽了姑姑在墓前對小幹媽說的話,我疑惑極了,終究還是沒忍住,問出了聲:
“姑姑,你知道小幹媽是怎麼去世的麽?”
——不過若早知道姑姑接下來的舉動,我倒情願不問,讓這個問題爛在心裏。
遠梓姑姑聽了我的問題,竟呆愣地看向我,眼神甚至變得有些空洞,忍了許久,她的淚終於還是落下。而且,泣不成聲。
良久,直到墓前隻剩下姑姑的哭聲,她仿佛是覺得有些失態,竟慢慢地收住了哭聲,帶著哭腔的聲音道:
“嗬嗬,我如何會不知道。”遠梓姑姑的聲音脆弱極了,仿佛隨時都會斷掉。可她偏偏在笑,笑得眼淚不住往下掉。
“小穎願意聽姑姑講個故事麼?也許要很久,也許,就是一會兒的事了。”許久,姑姑止住笑聲,淡淡地問,聲音竟聽不出有哭過的痕跡。
“嗯,嗯嗯。”我又怎麼忍心拒絕。更何況,我實在是好奇。
“好,一切的起源,不過是一封遺書……”遠梓姑姑點點頭,帶著分沙啞的聲音道。她的眼神變得悠遠,仿佛在回憶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