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午後，兩個少年在青磚灰瓦的老巷子裏奔跑，牆高道窄路長，迷宮一樣的出現很多轉角。
    每跑過一個彎角，跑在前麵的高個白襯衫都會回頭看看緊跟其後的小個子，露出潔白的牙齒笑的燦爛。
    小個子口齒不齊，空著一顆大門牙，歡呼雀躍的跟在後麵。小個子想拉著白襯衫的手一起跑，剛伸出手去就到了一個轉角，等他轉過頭去，卻看不到白襯衫了。
    老巷子突然消失了，換成一片荒涼的廢墟，天空昏暗低沉。小個子慌亂無措的轉頭四顧，突然他激動的發現白襯衫站在不遠的地方，齜牙衝著他笑。
    小個子想張口喊他，喉嚨卻發不出聲，腿腳也不受控製，被困在廢墟中不得動彈。
    白襯衫笑著對他招招手，一邊揮手一邊往後退。
    小個子急的直淌淚，胸口悶的生疼喘不過氣，眼睜睜的看著白襯衫的離自己越來越遠。
    白襯衫的臉漸漸模糊不清，身影融進暮色，再也找不到了。
    **
    葉舉迷迷糊糊睜開眼，皺著眉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努力回憶卻怎麼也想不起夢裏人的樣子。
    這個夢已經斷斷續續重複很久了。
    夢裏，他有時候是那個小個子，有時候誰也不是。
    葉舉每日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做夢是他唯一的娛樂了。
    可就算做夢，也好歹做一個春光旖旎的春夢啊，更何況夢裏的人連毛都沒長齊。
    還是這種苦情劇的戲碼。
    葉舉躺在床上，自我厭惡了一番，翻了一個身，更倒黴的看到一張令人厭惡的臉。
    “做惡夢了？”黃維勉站在床前，垂著眼皮盯著他道。
    關你屁事！
    葉舉煩躁，睡得不好，醒來更加不如意。
    黃維勉抿著嘴唇站了一會兒，掏出一直插在口袋的手，想要摸葉舉的臉，葉舉下意識的避開。
    黃維勉目光一沉，拇指和食指捏著，用力搬過葉舉的下巴，冰冷的指腹劃過葉舉的臉。
    兩人四目相對，互相憎惡。
    黃維勉道：“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葉舉真心給跪了，他若不是喉嚨發不出聲，一定會狠狠嘲諷他一番。
    黃維勉啊黃維勉，你何時墮落成這副德行，除了虐待、威脅，喊打喊殺，就不會別的了嗎？能不能有點創意！
    葉舉鄙視的望著黃維勉，一副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的樣子。
    黃維勉手背上的青筋突起，恨不得立馬就順手掐死這個人。
    “想殺就殺了唄。”門外傳來葉铖的聲音，他橫著手掌往脖子上一抹道：“就這樣，簡單得很。”
    黃維勉眼神暗了暗，最終還是鬆了手，瞥了一眼臉上毫無血色的葉舉，轉身離開。
    葉铖大大咧咧的站在門口，對著黃維勉的背影說道：“不喜歡就殺了，要不我替你動手。”
    黃維勉冷冷道：“不用。”
    葉铖齜牙，用黃維勉能聽見的聲音笑道：“又不殺，看著又不舒服，還偏偏來看。莫非是舍不得？那還真變態。”
    黃維勉的背影一頓，回頭瞪著葉铖。葉铖抬眼望天裝的無辜，黃維勉麵無表情，也沒再說什麼離開了。
    等人走遠，葉铖搬了張凳子挨著床邊坐下，一隻腳隨意搭載另一隻腿上，胳膊往椅子背上一搭，掏出手機開始玩遊戲。
    葉舉透過窗子望著老牆上的爬山虎，深秋葉子已經變紅了，鮮紅的血色，如邪魅的火一樣蔓延在石青牆上。
    等再過些日子入了冬，這些火紅的葉子都要枯萎落光，隻剩下幹巴巴的枯藤。
    但在此之前，這樣的日子，該結束了。
    葉舉轉過頭，看著葉铖聚精會神的玩“神廟逃亡”。
    葉铖頭也不抬的說：“怎麼？你也想玩？哦，忘了，你手斷了，不能玩。想要啥和外麵的人說就成，別看我。哦，又忘了，你啞了。唉，你個小殘廢……”
    葉舉繼續盯著看他玩遊戲，葉铖吃了一顆綠鑽，進了隧道坐在木箱子開始跑，為了吃錢拐彎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到了牆，gameover。
    葉铖收起手機，歪著頭看葉舉，問：“怎麼？”
    葉舉朝他微微點了點頭，葉铖挑了下眉，搓搓鼻子問：“好了，你確定了？”
    葉舉抿抿嘴唇，表示肯定。
    葉铖笑的燦爛，站起身來開椅子，雙手向上撐撐胳膊說：“懶蟲快起來，叔帶你去曬曬太陽。”
    接著又朝門口喊道：“江遠。”
    話畢，一個渾厚的嗓音幹淨利落的聲音響起：“道。”
    一個穿迷彩服的兵哥從門外進來。
    兵哥個兒不算高，一米七多，皮膚偏黑，國字臉，眉骨高顯得眼神深邃，鼻梁高鼻翼大，從側麵看還是有棱有角的。
    兵哥走到床對麵的櫃子裏搬出一個金屬折疊物，三兩下一搗鼓就拚成了一張輪椅，推到床前，筆直的站住。
    葉舉動作遲緩的起身，葉铖沒等他磨蹭完，丟了一句“樓下見”就先走了。
    過了許久，葉舉才更完衣穿上鞋，忽視等在一旁的兵和輪椅，自己扶著牆一步一歪的往外走。
    兵哥沒說話，推著輪椅跟在葉舉身後。
    出了小樓，秋風吹在身上涼颼颼。
    葉舉不自主打了個冷顫，無語的抬頭看看陰沉蕭瑟的天，哪來的太陽曬？
    葉铖笑嘻嘻道：“嘿，這天兒還不錯。”
    又一陣風呼嘯而過，吹的葉铖也縮了縮脖子，卻仍厚著臉皮道：“還好，不冷不冷。”
    葉舉望了望自己單薄的藍白相間的橫條病服，又望了望葉铖身上的棉製薄外套，一臉鄙視。
    葉铖摸摸鼻子尷尬道：“你還是小夥子，年輕，身強體壯不挨凍。”
    葉铖手縮在口袋裏，左耳上塞著一支耳塞，搖頭晃腦的領著葉舉走到草坪上。空曠的草坪，沒有遮擋物，風一吹，冷氣四麵八方襲來。
    “嘶嘶~，還真是……”葉铖雙手抱臂上下搓著，咧著嘴道：“嘿，你冷不？”
    葉舉斜睨，咳了幾聲。
    “哦，不冷？”
    葉舉不鳥他。
    葉铖嘿嘿兩聲道：“冷吧，我也冷。江遠，上去拿件衣服下來。”
    “是。”
    兵哥立馬停下，轉身雙手握拳提至腰間，一路小跑。
    “哎，江遠。”葉铖看人跑到二樓的樓道口，又喊道：“你去我那兒，拿兩件厚衣服過來。”
    “是。”
    兵哥又從樓中下來，往右方的家屬區跑去，葉铖又把人叫住。
    “算了，我還是一塊兒去吧。”葉铖說完，慢吞吞的走過去。
    走了幾步，又轉頭對葉舉道，“你自個兒先曬……吹會兒風，感受一下大自然。叔去去就回。”
    葉舉站在槐樹下，左手握著右手，手指彈著厚厚的繃帶。
    金黃的葉子撒了一地，像是荒蕪的草坪上鋪著一層華麗的地毯一般，低調奢華。風一吹過，又宛如群碟起舞，好不壯觀。
    葉舉往後退了一步，背靠著樹幹，右腿蜷著抵在跟位置，抬頭仰望樹冠。
    夏末初秋的時候，這裏還是鬱鬱蔥蔥一片綠色，透過茂密的樹葉縫隙享受漏過來的陽光，溫暖安詳。
    兩個月多月前，他第一次在這棵大槐樹下遇見蘇羨，當時蘇羨頭倒扣一頂鬥笠正在午睡曬太陽。
    直到葉舉離開，蘇羨也沒有醒來。
    他自然沒有撈著機會同蘇羨說話，就是蘇羨醒了，他也開不了口。
    兩個多月過去，現在隻剩星星點點幾葉黃。估計隻能留著，等到晚上欣賞滿天繁星了。
    又是一陣狂風掃落葉，葉舉被吹的差點摔倒了，犯了個大白眼心道：就這個破天兒，還看星星，看猩猩差不多。
    葉舉摸了摸眼角，順著臉頰來回摸了摸喉嚨，又抬手揉了揉前額的劉海。
    他放下手攤開手掌，手背朝上。指甲長長了很多，不齊不亮，還算幹淨。
    曾經有一個人也為他悉心修理過指甲，結果修完了還不如不修，坑坑窪窪像是狗啃出來的。
    可惜那個人，終是成了死仇。
    唉，算了，反正這一切即將過去了。
    前些日子，葉铖帶了一些資料過來，統統都是關於黃維勉的犯罪把柄。
    照葉铖的意思，他不過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不得已為黃維勉辦事，順便搜一搜黃維勉的罪證而已，其實他是忠的。
    葉铖說：“我沒有讓你信任我，我也不會信你。但為了同一個目的，我們可以暫時聯手不是。不過是互相利用賭博而已，就算賭輸了，你的狀況又不可能變的更糟。怎麼說，都是你賺的多。”
    葉舉想著葉铖的話，也是，人生不就是在賭博嗎這世間的人以各種名義聯係在一起，互相利用！
    每天都瀕臨死亡的人，還有什麼害怕的呢？害怕死不了嗎？！
    所以，他何不賭一賭呢？
    葉铖說過，如果他同意了，他就會帶他去見聯係人，具的事情聯係人會和他說。
    那現在看葉铖的舉動，把守衛兵支開，留他一人在這裏，等會兒就是見什麼聯係人？
    到底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還是出了虎穴又進龍潭，葉舉不知道。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這世上，還沒有另一個如黃維勉一般，讓他腦子不清楚以至於做事衝動、不計後果的人了。
    隻要理智，他一向不笨。
    葉舉靠在樹幹滑到草地上，盤腿席地而坐。身後傳來踏著落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雙黑亮的皮製馬丁靴出現在葉舉的眼前，鋥亮幹淨。
    視線再慢慢往上移，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修長的美腿，接著是一件毛呢質地的Diorhomme風衣衣擺，再往上……
    “你想清楚了？”
    葉舉愣愣的望著那人一張一合的唇，目瞪口呆。
    【上卷完】
    ****
    作者有話說：
    同誌們，抱歉了，由於葉子得考研，再過兩個月就考試了，《一世浮沉》的上卷到此結束。
    不是完結哦，隻是上卷結束罷了。上卷完了以後，還有中卷、下卷什麼的呢。
    中下卷何時出，樓樓保證，兩個月後一定會回來的！最遲寒假就會給大家消息的！
    希望葉子考研成功啊！
    大家可以去新浪微博找葉子哦（新浪名：葉不是浮），或者貼吧啊（葉世浮吧）——那裏會有別的文哦，或者不定期的更新小番外、短篇什麼的，要麼扣扣：1299232387（閑人菜）驗證：一世浮沉。
    中下卷葉子會好好存稿，好好寫的，希望大家可以支持葉子。
    愛你們，祝大家學習進步，生活幸福快樂！
    再次，鞠躬！鞠躬！！鞠躬！！！
    至於苦逼的葉小舉同學……何時才能迎來他的第二春呢？嗯，相信會的，在很久很久很久的將來。
    所以……下麵獻上兩段很久很久之後的小段子，望大家笑納。
    【番外之很久很久之後】
    （一）
    好久好久之後，葉小舉同學會和某人（？）幸福的在一起。
    某天深夜葉舉小盆友睡不著覺，一個人體驗了一把立體音效的《筆仙2》。
    看到一半，葉小盆友受不了趕緊關了電視，打開公寓所有燈，哆哆嗦嗦蜷在沙發上，給在外地出差的某人打電話。
    電話剛接通，平地一聲雷，葉小盆友嚇得直接扔了電話，頭埋在毛毯裏不敢出來。
    那夜大雨，雷電交加，某人立馬轉了飛機從外地趕回來。葉小盆友縮在沙發上睡的迷迷糊糊，看到某人淋得一身雨，衣服濕漉漉的貼在身上。
    他立馬想起了夜店穿透視裝妖嬈的MB，笑的捂著肚子捶地，死皮賴臉的要人家給他跳鳥叔的騎馬舞。
    那夜葉小盆友自然不能再睡，被迫“陪著”某人洗了很長時間的熱水澡，又被拖到沙發上狠狠“修理”了一番，最後筋疲力盡任由某人又扛到浴室清理。
    葉小盆友趴在浴缸沿上，一臉賤樣的調戲說：“以後小爺心情不好，你就跳騎馬舞哄爺開心，聽到沒？”
    某人：“……”
    葉小盆友：“喂喂，我是你跳騎馬舞，不是讓你騎我!泥垢了！唔唔……嗯~~”
    然後……月亮害羞了。
    （二）
    很久很久之後的某天，出現了這樣的對話：
    某人：“幹什麼？”
    葉小盆友：“廢話，唱歌給你聽啊。”
    某人：“？”
    葉小盆友：“小星星。來來，聽好了，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某人：“……”
    “小星星……”
    某人：==。
    葉小盆友：“額，星星……”
    ……
    這是葉小盆友剛和某人住在一起時，某人晚上的精力很好，總是不睡覺，後果就是整夜“折騰”葉小盆友。
    葉小盆友被“折騰”怕了，求爺爺告奶奶熱牛奶喂安眠藥，都不管用。
    被逼的沒法兒，葉小盆友終於下定決心，唱催眠曲給某人聽。
    葉小盆友五音不全會唱的歌少得可憐，於是挑了一首旋律極其簡單的《小星星》唱給某人聽。
    可惜，葉小盆友隻記得歌詞的第一句，一直卡在星星上。
    某人忍著聽了幾分鍾，果斷起身，帶著葉舉開車去了江邊。
    聽著江水拍岸的聲音，某人打開天窗，一邊欺身壓著葉小盆友“做運動”，一邊連迫帶哄的讓葉舉數星星。
    那晚，一直自詡再世華羅庚的葉小盆友第一次不會數數了，到後來甚至十以內的數都數不完整。
    最後……星星害羞了。
    還有最後的最後，某人是誰呢？
    嗯，是誰呢!
    (欲知後事，且聽下卷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