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藍色的暗花帳子微微泛起一絲紋路，房間銅獸的嘴裏正往外冒著煙·····
    當靳淵睜開眼看到一張搖曳眾生的臉和那雙再熟悉不過的水銀色眸子時，人有些反應不過來，當一條粉嫩嫩的舌頭在臉上滑動時，靳淵徹底清醒了。
    靳淵坐起身子，蒼兒也跟著坐了起來，昨天晚上看見化為人形的狐狸，什麼都沒穿光著腳踩在地板上，於是將他抱上了床，現在靳淵發現對方仍然光著身子，一大早就麵對這樣的景象還真是——香豔！
    “你叫什麼？”
    靳淵覺得眼前這隻狐狸應該是有名字的，活了千年，比自己的壽命不知道長多少倍。
    聽到靳淵問自己，蒼兒歪著頭看著靳淵，然後又湊過去舔靳淵。
    以前舔自己的是隻狐狸，靳淵沒在意，但是現在窩在自己懷裏，伸長舌頭舔自己的是個人，一個少年，而且還是個光著身子的美人。
    然後靳淵發現自己起反應了，作勢咳了一下，拉開自己和銀狐的距離，看著銀狐的眼睛又問道：“你會說話嗎？或者你聽得懂我說什麼嗎？”
    看著銀狐一臉迷茫的看著自己，靳淵放棄了，原來雖是人身但還是狐智。
    “淵——淵——淵兒”
    靳淵正打算放棄，卻聽見一道咬字生澀，吐詞不清楚的聲音。
    “淵——兒”
    有多久呢？
    有多久沒聽見這個稱呼了？
    很久以前有個溫柔的婦人會摟著自己呢喃：“淵兒要聽話些才是好孩子”
    會在自己摔倒時著急的扶起自己問：“淵兒可是摔疼了？”
    會給自己織新衣，然後為自己穿上，滿意的笑道：“還是穿上娘織的衣服好看”
    有個嚴厲卻慈愛的男人會看著自己射中的箭靶，自豪的說道：“淵兒的箭術又長了。”
    會在奄奄一息的時刻安慰自己：“淵兒，別怕，好好活著，爹有這樣的兒子很自豪”
    會有個稚幼的聲音，整天跟著自己身後叫淵兒哥哥。
    但是這一切似乎很久了，久得被自己上了封條從不敢開啟。
    小眉覺得很神奇，從爺到這裏的那天起，一切都很神奇，能聽到空寂的院子裏有人的笑聲了，能在吃飯時有了親人的感覺，能讓自己感覺這冰寒無比的暮春有了家的感覺。
    這天打開房門的時候，小眉看到的不是抱著狐狸出來的靳淵，而是兩個人，一身深黑色紅色暗花錦服的靳淵後麵跟著一個小眉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像是天生就從這暮春裏幻化出來的一個人，穿的衣服是小眉第一次在雪地裏，見到靳淵穿的那件——衣擺，袖口和領口用金線秀的繁花樣式，純白色的衣服，隻是那條腰帶換成了銀線蠶絲的腰帶。
    小眉愣在那，那雙水銀色的眸子和銀白色的頭發給自己一種熟悉感。
    “爺？這是？”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拉回了小眉的意識。
    靳淵的目光掃過許嵐和小眉，輕描淡寫的說道：“蒼兒，我在雪裏救的一個少年，記住，這裏以後隻有叫蒼兒的少年，其他東西我不知道，也不想了解”
    許嵐和小眉怔了怔，馬上反應過來，神色嚴肅道：“是”
    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硬要說不同就是靳淵不再用手指喂蒼兒了，換成用調羹，浴桶裏不再是一人一狐而是改成兩人。早上醒來靳淵脖子邊不再是毛茸茸的狐狸了，而是一個像八掌魚一樣抱著自己的少年。
    從蒼兒變幻為人之後，靳淵在暮春過了一個春節。
    春節時靳淵送給蒼兒一條玉佩掛飾，上麵一麵刻著蒼兒，一麵刻著淵兒。
    蒼兒將玉佩戴在脖子上就不肯拿下來，期間蒼兒學會了寫字，卻僅僅隻會寫兩個字‘淵兒’
    不管靳淵怎麼教，蒼兒就是記不住其他的字，靳淵覺得也許是當初在雪地裏相遇時，蒼兒就聽進去這兩個字，所以才會隻識這兩字，隻說這兩字。
    靳淵覺得自己撿了一隻笨笨的狐狸，學箭時會將箭射到站在一邊小眉的頭上，教了那麼多次，就是不會自己吃飯，自己穿衣，自己洗澡，但是會圍了靳淵叫“淵兒，淵兒”的要抱，要吃，要玩。
    當又一個重陽節快來到時，迎來的不是菊花酒，而是一道明晃晃的聖旨。
    一個聲音尖細的人掐著嗓子念道：“王兄已離開南詔京都一年多，朕甚是想念，現今重陽佳節將至，還請王兄回京都與朕一敘”
    許嵐上前接了聖旨，小眉打了賞奉，那些宮人叮囑了一聲就回去了，走的時候帶頭的宮人還多嘴了一句“長公主也很想念鳳昭王”
    待那些人走後，許嵐麵露難色的看著靳淵，一旁的小眉隻感覺有什麼正在來臨，正要破壞這難得的安寧。
    靳淵背著手，看著門外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今晚沒有很明亮的月亮。
    這時縮在一邊的蒼兒過來摟住靳淵的脖子，靳淵緩和臉色輕喃道：“該來的遲早會來，該還的帳遲早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