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遊之戰魂怨 第一章 流年失憶話新生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3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漫天的飛雪片片落下,麻木的腳踩在路上以及失去的知覺漸漸飽和,心口的悲涼隨著這滿城白色葬於破城之下。
我狼藉地向城外奔跑,剛剛還說自己跑出酒店的時候像個逃兵,而這一刻竟真正成了被追兵驅趕的亡命人。
我將少年的屍身靜靜地埋在小池岸,流出的熱淚已經冰涼,猶如我此刻冰涼的心。
我發瘋似的四處逃串,看不見夜行的路,看不到彼岸,更看不到何謂流年匆忙,轉眼間,少年已亡。
隻記得當初燈花微涼,呼吸微涼,身邊的少年睡得如此安詳;歎如今物是人非,萬物具毀。
我逃向高高隆起的山脈,終於在官兵的左右夾擊中走投無路,心裏一狠便跳入懸崖。
我看到眼前的景物飛快地從眼前滑過,巨大的白色滴入眼球,我漸漸閉上雙眼,依稀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兒朝我走來,他麵帶微笑,眉眼間的笑意似乎闊別了這場亂世繁華間裏的相遇。
你在塵世間流轉了千百年,卻隻讓我看你最後一眼,不知這是我的榮幸,還是我命中注定的十年天劫?
我暗笑,身體終於墜入冰涼的水底,刺骨的冰涼席卷而來,我無力掙紮,是暈是睡,我已漸漸合上眼臉。
懸崖下的迷霧,細長而深沉的水,會不會帶著我這一世的虛妄,將我有罪的身軀帶往另一個世界?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然而上天或許認為我是無罪的,又或者認為我十年天劫未至,我命不該絕,我微微睜開雙眼,眼前竟是一座溫暖的木屋小閣,若不是身上傳來的陣陣疼痛,我差點以為邊上熱氣騰騰的湯藥便是凡生皆怕的孟婆湯。
“你醒了?”說話的是一身動物皮襖包裹的大胡子獵人。
他將湯藥交於手我中,我微微啟唇,恍然感覺腹中的溫暖油然而生,可心頭竟仍有莫名其妙地憂傷。
獵人把他遇見我的故事全部告訴了我,可我竟沒半點印象。
獵人說,他是為了追尋一隻受傷的麋鹿才在懸崖下的小河邊上看到我,而我當時一身濕透,巨大的寒冷已經把我的濕身凍成了冰晶,而就當他以為我已經一命嗚呼的時候突然發現我的身體竟然還是溫暖的,於是便把我帶入了他的住處。
我靜靜聽著獵人的講述,如聽一場大戲,似乎不關於我,反而像是說書先生在說故事,講述故事裏主角的每一場驚心動魄。
我說我忘記了,但很感謝他的相救,說著便抱拳作揖。
他擺了擺手,隻說亂世害人,活下來便是奇跡,他不過是看到奇跡的一個幸運人罷了。
我看著獵人為我拿來的熱粥,心中竟有些似曾相識的味道,可為什麼我的心卻沒有動呢?
從獵人那裏得知,此番亂世不過經曆了十餘天罷了,但亂世的誕生早已過去了三年,亂世之源便是外戚當權,帝王昏庸,百官無能。
我靜靜聽著,恍如心外無物。
此後數日,獵人便天天出去打獵,我便也學了些打獵的本領,隨天氣漸暖,人心漸熟,夜裏便和獵人侃侃而談。
那日小酒之後,我曾問他,為何不將胡子割去,也不至於一臉老相。
他說:亂世正濃,水生火熱,外表若能淹去年齡,也免得被抓去充軍。
我淡笑,大丈夫若能為國捐軀,那是一世榮耀。
想不到獵人大怒,轉身而去,留我一人黯然神傷。
窗外梨花微涼,偶爾春雨細細落下,帶來一夜微寒。
我將被褥輕輕拉上,卻輾轉難眠,細想數日以來的種種,才發現那獵人竟將唯一的床榻留於了我。
我起身出門,大片的落花躺滿一地,點點細雨,將整個早春淋得透徹。
我沒有看到他,直到天明都沒有看到。
那日午後,他帶著一身行雲翩翩而入,換了衣衫,換了模樣,而我一時間竟也忘了他是誰。
“給,新買的衣服。”那人將新衣遞給了我。
“告訴你個好消息,亂世定已,今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這兩套衣服在當年起碼二兩銀子,而今隻需半兩不到。”說著他便笑了起來。
眼前剔去了一身蒼老的男子笑聲朗朗,我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可惜煙花過隙,青春轉身,所念男子,早已成了男人。
那人告訴我,而今帝都就在此去不到十裏路的地方,百廢俱興,街麵上已有店鋪陸續開張,想借此做點生意,問我是否願意前往。
我點頭答應,亂世也好,盛世也罷,不過都是為了謀生,這樣一來,走一遭也好。
那日,他快步疾走,將之前獵得的動物皮做成了皮襖,才出市麵便已經一搶而空,他惦念著手裏的銀兩,高興地合不攏嘴。
那後,他便買了一座酒樓,從此遠離打獵生涯,隻願舒舒服服做個掌櫃。
我淡笑,他想做什麼便隨他去吧,我不過是個落難人,到如今連自己姓什麼都無從記起。
他沒有離開我,也沒有讓我離開,反而將窗邊最好的一間客房留於我,好讓我自由之身隨興所至,我看向他的眉角,那笑意始終沒變。
閑來無事我便走到對街小逛,聞得說書先生大說今朝,惹得眾人拍案叫絕。
原以為此生便可欣喜而過,幫著仍不知姓名的他做點舉手之事,雖不懂世態何為,但至少也能做個跑堂的小二,誰知他說什麼都願意我插手,我便隻好做一個閑雲野鶴之人,如此一年有餘。
夜裏,天連亮起星辰,點點星光將這寂靜的夜照了個透亮,晃眼間一顆流星墜落。
我曾聽人說,流星代表的命殞,是說世間聖賢能人,有一人將遇蹉跎,是福是禍,前世緣,今世定。
手指在筆墨濃舞間竟轉起珠翠,才看到指尖的老繭,又想起初見他時自己不過半寸的頭發,暗暗猜想,或許自己本是出家人吧,至於為何出家,為誰出家,大腦裏的記憶卻仍一貧如洗。
我伸手縷過肩頭的發絲,細數著和他相識的整整五百天,他從沒告訴我我他的姓名也不曾問過我的姓名,冥冥中他喊我小哥,冥冥中他臥於我身側。
想到這裏,我心中竟有些許波動,可這種促動也不過轉瞬即逝。
我自然不會對他存在任何感情,卻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對我有其他想法,每當看到他將手中的糕點塞入我口中的時候,他彎起的嘴角便不曾改變,我也曾留戀那種感覺,可那種留戀得不是他手指上的餘溫和他身上味道,而是那糕點的味道,實在太好。
那晚,我立於窗口,猛聽得一聲驚雷,耳邊傳來萬千梵音,似怒似躁,似吼似嘯,之後便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