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個月，胤禩的府邸算是徹底竣工了，於是邀請胤禛，胤禟，胤珴，胤禎和綿綿一起來府裏用膳。胤禟忙活他鋪子的事沒有前來。
    胤禩的府邸不算大，比之隔壁他四哥的裝潢更顯素雅，卻勝在精巧，前廳到後院有一假山隔開，甚是巧妙，院子裏多種植翠竹，顏色清亮翠麗，使人耳目一新。
    “哎，如今八哥都出宮開府了，學堂更是無趣了。”胤珴抱怨。
    “省省吧，就算八哥不開府，你也覺得學堂無趣。”綿綿搶白。
    “一個姑娘家的你怎麼這麼牙尖嘴利呢？真是為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胤珴搖頭晃腦學著師傅讀書時的樣子。
    眼看這倆又要掐起來，胤禛適時打斷了：“八弟，開了府日後多去我那坐坐。”
    胤禩點頭：“那是自然。”
    自從那日胤禛的奇怪舉動後，綿綿已有多日不與他說話，連走路都是隔著胤珴胤禎的。還有就是胤禩，葛爾丹一戰後他一直忙著整修府邸，二人見麵也隻是點頭之交，如今胤禩麵上依舊淡淡的，看得綿綿心中一陣失望。
    幾人入了座，胤禩開口：“高明，喚人上菜。”
    高明是從前跟著胤禩的小廝，是胤禩的貼身太監，如今胤禩開了府，把他也帶了出來，做了管家。高明彎腰點頭：“幾位爺稍等。”
    菜很快就由婢女端了上來，做工精巧，色香味俱全。
    “八哥家的廚子真是不凡啊。”胤禎的小臉都快吃成包子了。
    “就是就是，真是好吃。”胤珴也嚷著。
    胤禩看著兩個弟弟，寵溺的笑笑：“好吃什麼，還不是你們平時山珍海味吃慣了，吃點家常小菜都覺得好吃。”
    吃著吃著，胤珴卻指著胤禩身後，大嗓門嚷起來：“八哥！這不是上次在宮裏見得那個嗎？叫什麼來著，我記得是太後賞的。”
    隻見那女子麵若桃花，點一點淡淡胭脂在頰上，雙瞳如水般流著波光，緋色雙唇並未施朱，一身翡翠綠的旗裝，剪裁大方得體，望之不俗。
    綿綿一眼便認出了是那日在阿哥見到的宮女，沒想到胤禩把她也帶出來了，還成了貼身侍婢，每個阿哥長大後都會有通房丫頭，這女子長得這般清水芙蓉，日後隻怕是封側福晉，也是可能的。有些慌亂的想去看胤禩的反應，卻發現對方的視線根本沒在自己身上，隻聽他淡淡道：“月韻”
    那女子便退後一步福了福身：“月韻給各位爺請安。”
    “好生伺候你家爺，日後有你富貴呢。”胤珴大大咧咧的調笑著。
    綿綿聽著他們的笑鬧，心思越來越恍惚，眼睛酸澀的要命，隻覺得一種情緒要抑製不住的噴發出來，匆匆道了聲“我先走了”就衝出門外。
    一個人走在漆黑的街道，石板路的冰冷透過鞋子直逼心底，綿綿一路走著，淚水肆無忌憚的滑下臉龐，腦海裏都是那人的模樣。那人初遇時淺笑客套的樣子，那人生氣時眉鋒微蹙的樣子，那人在燈光下熬夜苦讀的樣子，一個個模樣原來這麼鮮活的印在心裏，直到。。。那日，也是看見月韻那日，醉酒中他眉目溫柔的樣子，那是她沒有見過的深情模樣，果真是做夢，自己從未見過那麼溫柔深情的胤禩，就算他真的有那一麵，隻怕也是對著那個月韻吧。
    腳下像灌了鉛一樣沉，終於支持不住坐到地上哭了出來，丟人就丟人吧，自從那年見到他想要接近他，無數次的主動貼上去，自己丟的人早就不少了，再丟一次，就一次。
    突然，冰冷的身體被一陣溫暖包圍，睜開紅腫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胤禛冷硬的麵龐，眼中卻透著關切，這人一向不善言辭，如今也是，明明想說些什麼最終卻是一言不發，隻是伸出大手把綿綿的小腦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給她一個發泄的地方。
    等綿綿發泄夠了，胤禛才放開她，一手扶著她站起來，腿又麻又脹像是有無數個小蟲子在啃噬，穿過胤禛寬厚的肩膀，才發現有個人不知站了多久，月光在他碧色紋著蒲牢的綢衣上靜靜流淌，綿綿突然不敢抽泣了，怕驚了這一地的月光。
    胤禩靜靜站在石板路上，依舊是清冷的眉目，月光模糊了他的表情。
    胤禛顯然也注意到了，淡淡道了聲：“八弟”，扶著綿綿的那隻手依舊沒有鬆開。
    胤禩向前走了一步，清淺的笑了起來，“納蘭老夫人剛才差人來，說是得了塊西域奇石，能辟邪保平安，就想著給家裏的孩子一人打個護身符，讓你去選花樣呢。”這謊話說的太假，任誰也不信的，綿綿想起他平時清冷的模樣，依舊是覺得心寒。
    可是，胤禩靜靜地伸出右手，向著她的方向，“走吧”。
    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哪怕他依舊是那樣清淺的笑容，哪怕他隻是說句“走吧”，就讓人想穿過千軍萬馬走向他。
    胤禛一直沒有放手，雙方就這麼靜默的對峙著，直到覺得自己手中的小手輕輕掙了一下，頓時，心字成灰。
    綿綿規矩的行了禮：“我累了，告辭。”說罷一個人寂寂離去，徒留原地的兩人氣氛冰冷。
    “你若沒真心，何苦要拖著她不放？你明知她心思。”胤禛本就冷硬的麵龐更見冷傲。
    胤禩仍舊淺淺笑著，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笑意卻未達眼底：“四哥怎知我沒有真心？”
    胤禛的眼神更冷，像冰一樣銳利，唇角突然挑起一個弧度，卻是嘲諷的：“你有資格麼？”
    胤禩唇角的笑驟然僵硬，低微的出身，永遠是別人踩他一頭的藉口，所以他才要變強，想要站在所有人之上，然曾經看不起他出身的人卑微的匍匐在他腳下！幹脆收起臉上微笑的麵具，兄弟倆的目光變得一樣冰冷。
    隻聽胤禩冷冷道：“至少我能許她八福晉的身份，四哥能給什麼？修了費揚古家的女兒嗎？”看著他四哥暗淡下來的眼眸，胤禩冷笑了一聲大步離開。
    胤禛獨立在月光下，朦朧的月光讓他心思驟然恍惚起來。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我恨卿生遲，卿恨我生早。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卿好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我離卿天涯，卿隔我海角我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他年長於綿綿，又早早娶了福晉，可若真的有心，天涯海角又怎麼是距離？隻可惜，綿綿那隻小蝴蝶，心中所係的，是另一個芳草。
    混混噩噩回了延禧宮的偏殿濯清閣，琉璃，翡翠兩個貼身婢女立刻迎了上來。
    “格格這是怎麼了？不是去八爺那吃飯嗎？怎麼這麼狼狽的回了？”琉璃也不過十三歲，素來活潑開朗，心直口快。
    “格格還沒吃東西吧，喝點粥對身子好。”翡翠為人穩重心細，忙去小廚房端早就煲著的桂花枸杞粥。
    綿綿擺了擺手手：“我沒胃口，你們下去吧，我自己待會。”
    一個人不知道坐了多久，腦子裏都是一片空白，胤禩也好，胤禛也好，仿佛都已離她遠去，隻是覺得在這偌大的紫禁城內，孑然一身，突如其來的覺得心冷。賜了格格之位，在這座象征著無上尊貴的城池享受著錦衣玉食，在這步步驚心的後宮想盡辦法明哲保身，及笄後根據朝堂之派類嫁個門當戶對的富家子弟，然後相夫教子，但求舉案齊眉。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額吉當初不願意再回到京城，不願意再提及紫禁城，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些？
    心，累的喘不過氣。
    題外話：寫了也有4萬多了，如果有看文的親，留個評論吧，也給我一點更文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