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賢抬頭警醒地朝兩邊看了看，方才與我打了個照麵，似是不相信，那雙迷蒙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我咽了咽，說：“是我，傻妹。”
    我說得很清晰，姬賢卻不料陡然一驚，叫出聲：“怎麼……怎麼是你？”
    “我知道你還活著，所以一路找來。姬賢，我找你找得好苦。”我的眼淚差點落下來。
    姬賢執燈的手晃了晃，仿佛這才看清是我，臉上積起一層陰霾，冷聲道：“你來幹什麼？”
    聞言，耳朵裏像是聽了一記夏天的蟬叫聲，震得我啞口無言。我以為，他已經失去了紫蘇，又是這樣一般境況，看到我，他會歡喜不已，甚至會像那夜一樣輕輕抱住我。
    我倆隔著距離，我緩緩上前一步，他駭得連退幾步，用手擋住，喊道：“不要過來！我不想見你！”
    “為甚麼這樣？你可是我的夫君啊！”我的睫毛瑟瑟地抖著，嘶啞著聲音問他。
    “住嘴！”他咬牙，惡狠狠地道，“我跟你沒關係！和戎狄家族一絲一毫關係都沒有！”
    “哎呦，怎麼說話呢？你媳婦找上門來了，你卻這樣說她！”
    半空裏突然傳來大頭陳的聲音，緊接著，他出現在我的身邊，朝姬賢斥責道：“哪有你這樣做丈夫的？你媳婦曆經千辛萬苦從吳越國尋到後唐，還冒死混入皇宮，為的就是和你團聚，你倒好，翻臉不認人！”
    姬賢遭大頭陳一陣劈頭蓋臉的凶叱，又見他一副奇怪長相，反倒冷靜下來，問道：“你是誰？”
    大頭陳差點被問住，想了想，才回答：“我……她的朋友！”
    姬賢冷冷一哼，毫不客氣地揶揄道：“怪不得。一個傻，一個怪。”
    “喂喂，誰傻誰怪了？”大頭陳吹胡子瞪眼，“我可是有本事的。沒有我，你媳婦差點被色-狼吃了。”
    姬賢不再理睬大頭陳，徑直從我身邊走過。我的心擠得透不過氣來，看著他冷漠的神情，一時不知如何說話，隻能無奈地看著他走向黑暗深處。
    “小子，別扔下你媳婦不管啊！”大頭陳還在叫。
    我攔住大頭陳，眼淚掛在臉上，隻是囁嚅：“讓他歇著去……他一定很累……”
    禁門宮樹月痕過，轉眼漏滴四更。這樣迷離淒涼的夜，我坐在與姬賢見麵的地方，很久很久。什麼都不說，朦朧間看著不遠處他歇息的地方，燈光若明若暗。姬賢蒼白的容顏恍惚幻在眼前，今夜的我不能留住他，隻好看著他走遠。明天的他，能回來嗎？
    我不斷安慰自己，剪下一段段甜蜜的回憶，裹住心裏的不安。
    大頭陳走到我麵前，老頭有點抵受不住寒氣，不斷埋怨道：“空殿看人入，深宮羨鳥飛，果然清涼。這種鬼地方有什麼好留戀的？真不明白，好好的媳婦就在麵前，他為何不認呢？”
    我的眼淚已經凝成了冰珠，幽幽道：“是我家對不起他。我爹殺了他全家，還要毀他性命，他恨我是應該的。”
    “你這孩子，隻會一味怪自己。”大頭陳嘖嘖道，“實話告訴你，他八成是被裏麵那個劉芳儀迷住了。”
    我這時想起那股陰風，和宮裏那個女人魅惑般的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忙問：“你不是去打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