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良人永在 110 養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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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槎沒有繼續背下去,那一段的後文是“子玉請殺之。楚子曰:‘晉公子廣而儉,文而有禮。其從者肅而寬,忠而能力。晉侯無親,外內惡之。吾聞姬姓,唐叔之後,其後衰者也,其將由晉公子乎。天將興之,誰能廢之。違天必有大咎。’乃送諸秦。”
因為這對於尚槎並不適用,他的身份隻是個樂工,化名“夏千非”,與世無爭,難成大器——殺身之禍大約一時半會兒並不會有,不過就算是前句,也說不太好能不能用的上——畢竟炎國和黎國的上一次開戰,過去了可有十好幾年了,況且上次還是炎國慘勝,損失很大,那樣的結果若是對於燕祉祾這樣心思縝密的君王,開戰並不是一件可以草率而為的事情,一定的。
所以百裏頡頏才會不以為然的笑笑,“何苦這樣哄我呢?不可能的。我不覺得炎國會來和黎國開戰,燕祉祾是個聰明人,不會做賠本的買賣。這樣的承諾,不可能實現。”
“你這話說的,難道你是巫祝,會預言麼?”尚槎娓娓道來,“重耳說,如果將來晉楚交兵自己會退避三舍的時候,楚王不也不以為然麼。後來晉楚在城濮交戰,晉文公不也是遵守諾言,把軍隊撤九十裏了嘛——這都說不好,反正我是把話擱在這裏了,如果炎國和黎國開戰——而且我能做得了主的話,我就遵守今天的諾言,你說,怎麼樣?”
“好吧好吧,聊勝於無,”百裏頡頏笑得無奈,“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我連這場仗能不能打起來都覺得不好說,到時候再說就好了。我記下了,你若是主帥,對我國‘退避三舍’。可是尚槎,你真舍得和我刀兵相見?”
“舍得還是舍不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會怎麼樣。”尚槎眨了眨眼睛,“總之,‘相見千般好,莫逢在沙場’。”
“你知道我一見你就輸了。”百裏頡頏搖了搖頭,“你說得對……還是不要沙場見麵得好。黎國,大概會因為我對你的私情……就足以拱手相讓了。”
“這就是兵不血刃……”尚槎玩笑道,“攻心為上,要不你真的讓我來體驗一把這樣的境界,如何?”
尚槎倒並不是真的這麼想,有功夫去踐行“孫子兵法”。因為他之所以如此玩笑的說出這樣嚴肅的問題,完全是因為他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燕祉祾不會不和黎國一戰,這也是他的計劃,開疆拓土,一定是這一雙人共同的計劃,隻有時間的晚早區別。因此“退避三舍”並不是一句空話,算是暗示也不為過。
可惜百裏頡頏並不願意多想,寧可相信這隻是玩笑話。所以他用沉默的微笑結束了這樣的對話,他的心裏仿佛有了答案,也仿佛永遠沒有答案——他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戰爭,害怕對炎國的開戰,害怕真的見到一身戎裝的尚槎有一雙完全陌生的血紅的眼睛,害怕自己真的要和他……性命相搏。
所以百裏頡頏最後悄悄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尚槎,我不要你的‘退避三舍’,我隻想永遠和你這樣……你在離我最近的地方遠離我,雖然殘忍,但是畢竟,你的眼睛裏可以照出我的樣子……”
黎國的宮廷裏君王津津有味的拿來新聽的曲子,王爺則是對著一個男人窮追不舍死心塌地,可是這些都沒有發生在炎國的九重宮闕裏。並不是因為一個人久了就會無欲無求心情暴躁,燕祉祾則是心情沉澱了許久變得安靜異常,於較早的時候開展了一次大刀闊斧的動作——關於官員的薪俸整治。
不是白白的偷雞摸狗一樣的尋訪整個京城的物價,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心血來潮所以密折關心全國各地的米糧,燕祉祾的一切舉動,都是出於一次蓄謀已久的變革——因為尚桅告訴過他,無官不貪的原因在於俸祿太低,所以從那時候起,燕祉祾便決心以此為契機,做一場動作。
燕祉祾比任何一個販夫走卒都清楚京城市場裏的豬肉或是大米的標價,也很了解棉布和絲綢的價值,他密密匝匝的仔細測算過許多次,寬寬綽綽的生活一年的官員究竟需要多少銀錢。久而久之,他決心以“養廉”來代替懲治貪官汙吏,或者說,兩者並用——反正如果獎懲失調,就算是剝光了所有貪官的頭蓋骨上的皮肉,下一個坐上那個位子的人,依舊會傳染上可怕的貪欲。
所以燕祉祾抱著“至少還是愛命大於愛財的人多”的看法,淡然的從小範圍的朝議開始,帶著他的全套方案——不容拒絕的開始征求意見。
明智的統治者看清了低薪會大大提高了官員貪汙的幾率這一點,試圖用“高薪養廉”問題來解決一下的辦法古已有之。早在北魏之初,因“少有能以廉自立者”,重臣高閭於是提出“以酬廉吏”。他說過,“饑寒切身,慈母不能保其子。今給祿,則廉者足以無濫,貪者足以勸慕;不給,則貪者得肆其奸,廉者不能自保。”
因而對此十分奉行的燕祉祾決計以此來遏製貪贓枉法,曾有知縣“每月支俸三兩,一家一日粗食安飽若兼喂馬匹即須銀五六錢,一月俸不足五六日之費。”所以難怪會說,“小小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沒有錢的官吏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的搜刮民脂民膏,不然軒王爺如何會因為對於一些人的利益觸動而命喪南疆。燕祉祾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能大筆一揮,先是提高了大臣的薪俸,接著又命令增設養廉銀。
而養廉銀設為通常本薪的十倍,這樣一來,清廉的官員得到了十一份大於原先的收入,而且沒有任何相關的風險需要承擔,何樂而不為?不必戰戰兢兢的擔心被人檢舉告發腐敗安全許多?
當然也因為燕祉祾的製約力很是嚴格,心無旁騖的他勤政非常,但凡收受下屬的“孝敬”和賣官鬻缺的人,太過惡劣而被他知曉,下場真的是非常淒慘。而有一些特殊的官職,如管理鹽務的鹽運使,管理關稅的海關道等,因為是大家公認的肥缺,收入甚多,所以燕祉祾的眼睛就盯得更緊,就連亂要“棚費”的主考都能被他“刑上大夫”,朝政如何不肅穆?
因而“養廉銀”在略略推行了之後,效果不能說不顯著,起碼看得見摸得著的——以往的“京官貧不能自存,逢一外吏入都,皆考論年世鄉誼,曲計攀援”的情景得以舒緩,好像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了幾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問題也沒有那麼嚴峻了,“冰敬”和“炭敬”的說法也少了很多,因為輔以了一些其他的監察與嚴刑,這項製度並沒有跑得太遠,基本被燕祉祾所掌控——雖然那些翻了許多倍的銀兩相對於一些人的貪婪而言,依舊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因為上有所好,皇上盯得緊了,下麵的人多多少少收斂的規矩些,都快要“政治清明”了。
沒有可以的偽裝和阿諛的作態,燕祉祾自己精打細算了一場改革,事無巨細的盤算,終於換來了一個朝野安定的結果,重賞之下的勇夫臣工們,好像連活幹的都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