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良人不離 81 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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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祉祾當時就撲在了尚槎的懷裏,眼淚默默的流了下來。尚槎跟著他一並濕了眼眶——倒不是因為這兩個人有多心軟,隻是因為這是兩隻肚皮對著肚皮的刺蝟,隻把最柔軟的地方給了彼此,人前都是張牙舞爪的尖銳鋒利,幾乎沒有一絲弱點。
在最為宏大鼎盛的一番隆重儀式之後,燕祉祾正式登基成了皇帝。簡簡單單的安撫人心、安定臣民之後,是時,登基還不足一季的燕祉祾就對著自己的兄弟動了手——好像真的是為了避免讓尚家追悔莫及以至於全門族滅的大鬧,燕祉祾在燕祉禊還沒動手之前,就抖出來了先皇的遺詔,上麵正是匪夷所思的令熙王燕祉禊殉葬的旨意。
皇帝陛下自己歸天的時候不甘心倒是很正常,找人殉葬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套路之一,隻是平時的皇帝都要宮女和妃嬪殉葬,怎麼這位要讓自己的兒子來看望?
所以,燕祉禊要是會乖乖遵旨,那才是腦袋被門板夾了。雖說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但是燕祉禊並不是心甘情願的主兒,他並不相信這是他那個皇帝老子的本意,所以才會聲嘶力竭的喊道——“燕祉祾你矯詔!你一定是要害死我!”
燕祉祾當時並沒有在場,不然一定會淡淡的一笑不予置評。他是用團團重兵圍住了熙王府邸之後才派人傳的旨,“熙王爺不得無禮!”傳旨的太監當時冷冷一下,“這是先皇遺詔,您可親自一看!”
簡而言之,就是燕祉禊在萬箭在弦上都同時指著自己的時候,因為抗旨不遵、出言不遜的直呼聖上名諱被抓了起來丟進大牢。所以當年尚沁大喝的那一聲“燕璵珣”,實在是分量不輕。
然後燕祉禊就更好處理了,隻要在月黑風高夜的時候有被人硬灌下去一瓶鶴頂紅就夠了,這樣,人死了且不算,還要擔上一個“畏罪自殺”的惡名。
接下來是尚槎急火火中間插了一腳,先是對燕祉祾說道,“放走百裏頡頏。”
“為什麼?”燕祉祾雖然不反駁,但是不是很明白尚槎怎麼突然來這這麼一出,“他不是黎國送來的質子麼?怎麼能說放就放。”
“不放他,留著幹什麼?”尚槎輕笑,“留著他以後就不能動手。再說了,他也是你的情敵好不好?眼不見心不煩。”
“討厭,”燕祉祾有些嗔怪的說道,“說正經的事情,扯到我做什麼。”
“這就是正經事情。”尚槎沉聲道,“你要早作準備,有他在,就不可能。”
“我並不想打黎國,我也打不下來。”燕祉祾擺擺手,“三五年之內沒有可能。”
“口是心非。”尚槎糾正道,“三五年之內雖然打不下來,可是你不會不打。先皇折戟,你不必——因為有我啊。”
“你夠了……”燕祉祾扶著額頭歎氣,“我聽你的,誰讓我信你。”
接著尚槎是在燕祉祾動手以前跑到了望陽塔中一次的,那一天百裏頡頏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的在——擦琴。
“你來了,你又來了,”百裏頡頏招呼道,“你好久都不來了。”
“嗯……比較忙,以後估計我也不會來了,”尚槎搖頭低語道,“是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是你,還是我?”百裏頡頏手中的動作微微僵直了一下,“那……還能再,見麼。”
“悠悠天地內,不死會相逢。”尚槎笑得毫不在乎,“這麼兒女情長的做什麼,會再見吧——何種時候何等場合確實不好說。”
“相見千般好,莫逢在沙場……”百裏頡頏的聲音很輕,話說的卻重。都是明白人,也沒有必要說太破,“既然這樣……那麼,謝謝你放我回黎國。”
“不客氣,”尚槎擺了擺手,“早日回去吧,估計皇上不久就要下旨了,路上小心。我走了,再會。”
“等一下,”百裏頡頏突然叫住了尚槎離去的腳步,“我可以……抱抱你嗎?”
“抱可以,‘抱’?不行。”尚槎一臉壞笑,“尚某人一向潔身自好。”
“想哪兒去了。”百裏頡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境由心生,你能不能不要想歪。”
“因為你喜歡我,”尚槎說著“不能”,然後猛的轉身一把抱住了百裏頡頏,“平生憾事,多負你一人。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心思,放了吧。”
“不,無妨。”百裏頡頏的身體在尚槎的懷裏微微發抖,“反正我習慣了,我喜歡你,而你永遠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對不起。”尚槎緊緊地圈了百裏頡頏一下之後放開,“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以後保重,路上小心。”
“謝謝。”百裏頡頏隨著尚槎的放手,懷裏的溫度漸漸冷卻散去,對人的囑咐終於變成了自言自語,“你也一樣。”
那年冬至的時候,天氣冷的異常。作為一國之君的燕祉祾下詔,念以為炎國與黎國交好已久,兩國不戰不需要質子證明,特令高車駟馬,送黎國王子百裏頡頏歸去故地黎國。
百裏頡頏背著自己的桐木琴,慢慢的走出了望陽塔,慢慢的走向宮門外。步步悄悄望回,宮闈裏卻沒有那道身影。
離開了炎國皇宮的百裏頡頏在送行的官員裏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仿佛當年自己孤身為質來到這裏的那片場景,又是一次一見鍾情,那雙眼睛經過了年歲的打磨魅力愈加增添,那副笑容則是簡直要一刀一刀的刻在心裏永生不忘。
西行的路上月光太長,千裏之內外大約隻有這一點相同。百裏頡頏坐在馬車裏撥起了琴弦,一絲一縷滲出來的曲子,《相訣》調,淒清惆悵,那味道鹹鹹的發苦。
百裏頡頏就這樣在滿朝文武的嘩然中向著黎國走去,不過這樣外事已定,內朝就更要清淨了。但是既然連燕祉禊死的都如此輕巧,那麼尚家其實沒有那麼難對付。
燕祉祾一道旨意就把燕祉禖踹到了很遠的邊疆,在重兵把守之下做一個王爺,變相的看管起來。接著便是借口宮中的一批撒花洋縐的成色有問題,開始徹查世代皇商的尚家。
先是抄家,後來便又借此牽扯出為數不少的一些官員——自然都是與熙王燕祉禊交往過密的那些人,動作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在新的一年的元日之前,燕祉祾親手掃出了一片白茫茫的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