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良人將行 77 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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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沁在接下來的兩三天的光景中,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偶爾睜睜眼睛,也很快的就會閉上,昏迷中顛來倒去的名字不過就是“商炳陽”和“燕璵瑄”,當然冷不丁的還會一驚一乍的多出來一個“尚槎”。
而尚槎幾乎是衣不解帶的在床邊守著昏迷不醒的尚沁,就算是被在夢囈裏提起名字,都會毫不吝嗇的馬上連連答應。
牙關咬得很緊尚沁根本喝不下一滴藥汁,參湯就更不必說,當然也喂不到嘴裏。禦醫們隻有用連連叩首和作揖的動作,表示自己的無能為力和無可奈何。
期間皇帝陛下來了兩次,看望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尚沁,對著愁容滿麵的尚槎也不知道怎樣安慰,隻好勸了勸他,“尚沁若是走了,對他何嚐不是解脫?至少,地下還有團圓。”
謝主隆恩的尚槎點了點頭,畢竟無論是商炳陽還是燕璵瑄,對於尚沁重要的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就算是死了又怎麼樣,至少還可能遇見他們。
尚沁是在昏睡了大概四五天之後的一個下午,突然清醒的不得了的睜大了眼睛,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聲音很幹澀的喚著尚槎和燕祉祾的名字。
尚槎聽到這樣的呼喚之後眨了眨眼睛握住了尚沁的手,還叫來了在旁邊一處椅子上小憩的燕祉祾。數日不曾修麵的尚槎下巴上都是紮紮的胡茬,眼睛因為幾乎沒怎麼睡有些血紅,看上去稍顯淩亂。
“有空了刮刮胡子,”尚沁對著尚槎淺淺一笑,“這樣顯老,不好看。”
“二叔……”尚槎咬咬嘴唇,“我知道了。”
“離我近一點兒……”尚沁說道,“湊過來。”
尚槎把耳朵貼到前麵,尚沁用很小的聲音對他說了幾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話之後又推開了他,“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所以就交給你了。”
連連點頭的尚槎對尚沁說著“二叔你放心好了,我會的”,然後尚沁又看向了燕祉祾,示意他也俯身過來,燕祉祾半跪在床頭,“尚大人……”
“我答應過傅含菱的事情可能做不完了,”尚沁稍有遺憾地說,“我把它交給尚槎了……你要記住……黎國不要隨便打……要打,就要讓它滅國……”
尚沁的話說的一點兒都不連貫,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不過卻是一反常態的正經,說的盡是軍國大事的問題。不過囑咐完這句話的尚沁好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氣,一下子頹然的放開了尚槎的手,昏倒在床上。
任憑兩個人呼天搶地的喊著他,尚沁也再不曾睜一下眼睛。隻是嘴唇翕動了幾下,含著微笑的張了張嘴,好像又在說“快了,快了。”
尚沁的鼻息不再有動靜,完全失了脈象,指尖也不再有一絲力氣。眼睛閉得很安詳,就好像是在赴一個很遙遠的約定,隻有一臉的心滿意足,全然沒有死亡的痛苦。此時的尚槎一下子跌坐在床邊,嘴唇咬得很緊,拳頭死命的握著,喃喃道“二叔……”
“不要這麼對自己,”燕祉祾用手輕輕地扳開尚槎的拳頭,然後拉住了他,“實在難受的話,你就掐我好了。”
尚槎沒有說話,隻是把自己的頭擱在了燕祉祾的肩膀上,一聲不吭,卻有眼淚一點點的滲出來,打濕了燕祉祾的衣襟。
那天晚上的尚槎就這麼掛在燕祉祾的身上,哭一會兒迷糊一會兒,折騰到天亮的時候,兩隻眼睛都腫了。摟著燕祉祾痛苦的說道,“這下我可真的就剩你一個人了,你不能再丟下我了,我真受不了。”
“我不會的,我不會丟下你,你也不要丟下我。”燕祉祾拍著尚槎的後背說道,“聽話,不哭了,你聽,嗓子都啞了。”
皇帝陛下自然是會風風光光的給尚沁一次葬禮,把他葬到軒王的王陵,這個沒什麼好說的,除了不知道如何追贈他些封號。最終皇帝陛下把最難的難題留給了自己的兒子,嘟囔了一句“‘太師’、‘太傅’什麼的叫他去給吧。”自己則是親自給尚沁了一個“文正”的最高諡號,還給了他一個的爵位。
其實皇帝陛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封這個爵位——尚沁沒有兒子又不會世襲,所以封什麼都不要緊,關鍵是名號怎麼定。最後皇帝陛下不知道是故意了一次還是調皮了一把,給了尚沁一個非常奇怪而有趣的名號,但可能恰恰是尚沁最喜歡的稱呼——“太史公。”封公爵,名號“太史。”當然了,滿朝文武再如何嘩然都沒有什麼用處,皇帝陛下說了自己心意已決,並且很快就付諸行動。
尚沁入殮的那一天,尚槎披麻戴孝的裝扮就好像是死了親爹一樣,穿著最重的孝,反正在他的心裏,尚沁對他的意義,實際上大於生身父母。燕祉祾在他的身邊,在皇帝陛下的默許之下,腰間係了一根麻繩。
尚槎在吃驚之餘說了一句“謝謝”,隻得到了燕祉祾的淡淡一笑,“我陪你。”更令尚槎吃驚的事情是,最後燕祉祾對著尚沁的棺木直直的跪拜了一次,“二叔……走好。”
“你這樣……不要緊麼?”尚槎小聲問道,“皇上不會怪罪你麼?”
“不會的,父皇同意的。”燕祉祾說道,接著臉色有一點點發紅,聲音也很小,“再說……我不算尚大人的半個……侄媳婦麼。”
“不是半個,”尚槎欣喜的糾正道,“是全部。”
尚沁下葬之後,尚槎和燕祉祾一起回到了洛塵宮。桌子上擺著三樣酒,就像當時在翰林院的時候一樣。如今真的是春暖花開的時候了,尚沁熬過了那個漫長而寒冷的冬天,卻沒有來得及看完這滿園春色便去了九泉之下。
“二叔……”尚槎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看向燕祉祾,“我想我二叔。”
話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燕祉祾連忙拂去他的淚珠,“越說越想,你好好的,別把眼睛哭壞了。”
“可是不說也想,”尚槎搖了搖頭,“其實我和二叔的關係一直好近,比和我自己的爹娘還要親。結果……他還這麼年輕……”
“他是去和商將軍還有皇叔見麵了,”燕祉祾安慰道,“尚大人一直這麼一個人,也夠難受的,你也替他高興一下吧。”
“我是替他高興,”尚槎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可是……我總不能把心切開,一半一半,一半是我的喪親之痛,一半是他的團圓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