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良人將行  74 殺氣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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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打掃落葉的一個雜役聽到了尚沁這般沒頭沒腦的一聲歎息,不禁疑惑道,“尚大人在說什麼啊?什麼‘就快了’呀?”
    “沒事沒事,我是說我要見你一個人,快能遇上了,”尚沁微笑著回應道,“是我擋著您打掃的路子了麼?我這就回屋裏去。”
    說完了這句話的尚沁咳嗽了幾聲回到了屋裏,那個雜役繼續說道,“尚大人保重身體!您看看您又瘦了,別染了風寒。”
    尚沁聽到這樣好心的勸告之後說了聲“謝謝,”又捂緊了身上的那件白狐裘的披風,慢慢的回到了內室中去。
    其實尚槎的心思的確也是不夠細,反應也是一般,最先覺出尚沁的不對勁的人,還是燕祉祾。
    “你有沒有發現尚大人最近很不對勁?”燕祉祾問尚槎,“我沒有記得他以前有隨身喜歡帶著絲帕的習慣啊?”
    “沒有啊,二叔以前也是會帶帕子的,不過老是用來隨手擦擦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尚槎搖搖頭,“這個我知道啊。”
    “那就是以前他不喜歡帶紅色的帕子了?我可沒有印象,”燕祉祾說道,“他現在帶著各種各樣的紅色絲帕,我這不經常見他的人都見過好多色了,什麼銀紅桃紅、水紅蓮紅、磚紅米紅……之類的好多好多,我覺得好奇怪。”
    “這倒是,”尚槎的聲音也隨之變得疑惑起來,“你不說我也沒覺得啊,行,我問問他去。”
    “你直接問他他會說麼?”燕祉祾當時心裏已經有了隱憂,“還是不要說明吧,你試探著問問他好了。”
    那一天的天氣不是特別好,秋末冬初的風,刮得已經有了些許凜冽、尚槎便是頂著一腦袋的陰天跑到了翰林院裏。
    當時的尚沁正在撥弄著一隻紅泥的炭火小爐,上麵溫了三個很小的酒瓶。見到尚槎的尚沁微微一笑,“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二叔好雅興,”尚槎脫下了外衣扔在了一旁,“這種天氣,的確應該暖暖的淺酌一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眼前的桌子上擺了一盤蜜餞櫻桃,一碟五香腰果,一碗花盞龍眼還有一份菱粉涼糕,這樣的下酒菜大約隻有尚沁和燕祉祾擺的出來,沒有一點兒葷腥不說,還差不多都是甜的要死的小零嘴。
    不過尚沁還非常熱心的招呼著尚槎看他溫的酒,“看看啊,任君挑選,一共三種——山楂,竹葉青,紹興花雕,你喜歡喝哪一個?”
    “我哪一個都不喜歡行不?”尚槎腹誹了一句,“一個是商炳陽的口味,一個是燕璵瑄的喜好,最後那個倒是你喜歡。”
    不過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這幅模樣——“二叔啊,我隨意,您來挑好了。”
    “那就客隨主便吧,”尚沁微笑著給他倒了一杯竹葉青,“你就先喝這個,這個養人。”
    先嚼了一顆腰果之後,尚槎才慢慢的喝下了那杯酒,開始和尚沁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開場說的很俗,很生分——無外乎天氣和工作,慢慢的開始日常化了一下,尚槎突然提到了尚桴寫給百裏頡頏的那首曲子。
    “《海棠香》,我聽過,很美的一段。”尚沁毫不驚訝,“你不會才知道吧?這個曲子寫了可是有些時候了。”
    “……我就是剛剛知道,”尚槎如夢初醒似的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好像一直被蒙在鼓裏了,“怎麼……你們早就知道?”
    “你知道也沒用,”尚沁搖了搖頭,“這和你沒有關係。就是尚桴自己,也不太懂這海棠的遺恨——海棠無香,大約文人墨客都以為,這是再令人惋惜不過的事情。”
    “……”尚槎被弄得更糊塗了,“我越來越不知道您在說什麼了……”
    “你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尚沁給他倒了一杯酒,“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哦……”最聽話的尚槎點點頭吃了一枚龍眼,“你們的事情太麻煩了,我搞不懂。”
    “你學的最好的本事,就是裝傻——要麼就是裝聾作啞,”尚沁噎住了他一句,“這一點,燕祉祾和你差不多。對了,尚桅升官了,是不是?”
    “我沒有裝傻——我是真傻。是啊,尚桅又升官了。”尚槎喝了一口酒,“駙馬爺現在是禮部尚書了,尚尚書——正二品的朝廷大員,六部尚書啊。”
    “你看看尚家這堆孩子,除了你,哪一個都比我官大,”尚沁輕輕的自嘲道,“我這個老家夥最沒有出息,修了一輩子的史書。”
    “哪兒能?您這種千秋萬代的人物,他們都難以望其項背,”尚槎這句話說得最實在,“不過尚桅這官升的也是不慢,要是再過幾年,豈不是就是一品大員了?”
    “過幾年?過不了幾年。”尚沁慢慢的向涼糕上撒上白糖,“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皇上不可能讓尚桅發達——這你信不信我?”
    “我信,您說的話我都信,”尚槎繼續說實話,“隻是這不可能吧……”
    “先是戶部,再是工部,現在是禮部——你不覺得尚桅的官位越來越高,卻越來越虛?”尚沁淡淡道,“吏部、兵部甚至是刑部卻都沒有他的蹤影——叫我看來,這才是有實權的衙門。”
    “二叔說的是,我哥哥好歹一直還在吏部呢。”尚槎受教似的說道,“所以,我不用太擔心他麼?”
    “我實在是不想理你,”尚沁白了尚槎一眼,“剛才還好好的,怎麼這個時候突然笨了?你不是不應該擔心,而是要格外擔心。”
    “二叔這話是什麼意思?”尚槎向前湊了湊,“還請明示。”
    “我想扇你。”尚沁抬了抬手比劃了一下,“這話我隻跟你說一遍,你一定記住。倒不是我冷血薄情不認兄弟——我告訴你一句話,如果燕祉祾榮登大寶,而皇上還有些事沒有做到,那麼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讓燕祉禊隨先皇而去然後把尚家,連、根、拔、起,這樣才不會讓他們有反撲之力。”
    “二叔你……”尚槎是被這句話嚇了個半死的,險些把手裏的酒杯打碎,“你居然這樣說……難道你是要把尚家滅門麼?那你呢?”
    “我那時候早就死了,”尚沁擺了擺手,“滅門幹嘛——傻小子,那你不也死了麼?隻要倒下就好,死傷大可不必。”
    “……”尚槎這下真的說不出來話了,麵前的尚沁的笑容依舊十分熟悉,但是眼睛裏難得露出了一份從未有過的殺氣,冷漠的老謀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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