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竺夕到了一樓的時候遇到了一位老師。
說是老師，其實是一個在學校實習的大學生，隻在這個學校裏呆兩個月就走人的實習老師。
因為這個實習老師教的是高一，所以竺夕和這個老師並不熟悉，但是由於這個實習老師經常來找繆風清，竺夕才知道了原來學校還有這麼一個人。
竺夕記得，這個老師好像叫樊以哲。
“那個，樊老師？”
“嗯？有什麼事嗎？”
樊以哲笑著問道。
他見過麵前這個學生，而且還不止一次。有時會在體育館看到，有時會在籃球場看到，但大部分都是在繆老師的辦公室看到這個學生。但他和這個學生從未有過任何交流，而他隻是單純的覺得這個男孩長得挺不錯，人看起來也正派。
“請問，你知道繆老師今天為什麼請假嗎？”
“繆老師？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也隻是聽別的老師說的，他似乎是因為住所問題請的假。”樊以哲這才知道這個與他素不相識的男孩是想問繆風清的事。
住所？難不成繆風清因為不想住在他家所以要搬家了？如果要搬為什麼不對他事先通知一聲？
甩開腦中的各種疑問，竺夕笑著對樊以哲點點頭，“謝……”
“竺夕？你怎麼來一摟了？”
一般人被打斷了話心中難免會不爽快，竺夕自然也是。不過他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是誰打斷他的，他清楚此人粗得絕對的神經令人難以不抓狂，如果他和對方計較拘於小節簡直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所以竺夕對這個陡然出現滿臉笑容的小平頭‘學弟’也從來不拘小節，“崔成玦，我來一樓還需要和你報備一下？”
崔成玦剛想說話，卻被竺夕打斷了，“改天再和你貧，我今天有事，下次見。”
說完，竺夕全速跑出了這座樓，觀賞完竺夕背影的樊以哲和崔成玦對看了一眼。
“樊老師，你認識竺夕？”
“不認識……”
“他雖然說話直接，但是人挺不錯的。”
“是嗎……”
……
“喂。”
「喂……」
“現在在哪裏？”
「……」
“怎麼不說話？我問你現在在哪裏。”
「車上。」
“要到達的地點。”
「馨威花園。」
“好，那你就在門口等著我，我去找你。”
「你不是應該在上課嗎？」
“逃了。”
「……」
“總之，在那等我，再見。”
「嗯……」
竺夕知道了繆風清是為了搬家而請的假，總算是放下了擔憂的心。
他能大概猜出來繆風清搬家的舉動可能是因為表白後，對方卻沒有太當回事的尷尬或者是別的什麼情緒所引起的。
繆風清不知道竺夕不止是沒有不當回事，反而特別的在意，暫時的疏遠隻是為了更好的思考。可縱使竺夕沒有當回事，正確的做法也不應當是無聲無息的搬家，至少也要說一聲才對。
也許是繆風清不斷在發酵的心情與思緒並不允許他做出冷靜的抉擇。
然而，竺夕也要為自己惴惴不安的心找到答案。
人總是這樣，越是複雜難明的事越心知肚明，而往往越是簡單易懂的事越無法解答。
所以竺夕希望在看到繆風清的時候，能讓自己的不解化為恍然大悟。
當竺夕到達目的地時，繆風清正在小區的門口來回踱著步。
他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滿臉的不安。
“風清，你的行李呢？”
猝然聽到了竺夕的聲音，繆風清僵在了原地。他抬起頭，看向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的竺夕，“行李我已經放到房子裏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確定一件事的。”
“嗯？”
“去那邊的公園邊走邊聊吧。”
“好……”
現在正是學生們上課的時間，又是冬天。所以公園裏幾乎沒人，風景也很是蕭條。
樹木光禿的枝椏泛著蒼白脆弱的色澤，道旁的座椅被空氣浸染得潮濕而又冰冷。
竺夕和繆風清無言的並肩漫步，一個平穩一個忐忑。
“風清，如果你無法、也不想去拒絕一個人要求，並且那個人對你並無任何威脅與利害關係，你覺得那個人對你來說會是什麼樣的人？”
聽言，繆風清感到有些意味不明，但也還是緊蹙眉頭，一麵思考一麵說道，“沒有利害關係也不想去辜負的話，對我來說也許會是很重要的人吧。”
原來是這樣嗎……
繆風清並無告知的搬家讓他覺得生氣是因為繆風清很重要。
無法拒絕繆風清的告白是因為繆風清很重要。
為了繆風清而糾結是因為繆風清很重要。
竺夕漸漸停下了腳步，他想到了一個假設。
如果繆風清表白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那麼他還會像現在一樣隻是不滿而已嗎？
“風清。”
“嗯？”
無意識的向前走著，繆風清忽然發現自己已然把竺夕拋在了後麵。
看著竺夕邁步向自己走來，站在原地的繆風清驀地感到，現在的自己似乎比之前更為不安了些。
他不知道為什麼竺夕來找他，是來問為什麼不告訴他一聲就搬家嗎？還是……專門過來拒絕他那天的表白？可從剛才到此刻，竺夕除了問了一個問題以外，別的什麼也沒說。這讓業已準備好承受質問和打擊的繆風清摸不著頭腦了。
但他同時也慶幸著，至少竺夕沒有說出他預想的話。
那麼現在，終是到了要承受痛苦的時刻了嗎？
“你不告而別我很生氣。”
“我……”
“不要說話！聽我說完。”
竺夕麵目沉靜的看著眼眶泛紅的繆風清。
“其實那天我以為自己應該拒絕你的。我一直把你當做是朋友，朋友之間不可能出現愛情，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但是……我發現自己說不出回絕的話。”
“我不會因為同情而違心，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這幾天不斷在想，到底是為什麼無法一口回絕。”
“可是我一個人不管怎麼想，就是想不明白。所以我就想，如果來找你的話，應該就可以明白到底是為什麼了。”
“我剛剛問了你，你說是很重要的人。我才知道，原來你對我來說已經很重要了。”
“接著，我又開始想，如果你表白的人不是我，而是別人，會如何。”
看著麵前幾乎是愣住的人，竺夕翹起了嘴角。
“我得出的結論是：我會嫉妒。”
“我會嫉妒你的溫柔給了他，我會嫉妒你對他害羞，我會嫉妒他發現了你的可愛，我會嫉妒你對他笑的很好看，我會嫉妒和你談心的人不再隻是我一個，我會嫉妒他擁有你的全部。”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
竺夕抬起手擦掉繆風清不斷溢出眼眶的淚，“即使不是愛，隻是喜歡，隻是單純的占有欲，我也不想你從我身邊離開。”
“我會學著去愛你，慢慢的愛上你。”
竺夕敞開雙臂，將繆風清擁入懷中。
“所以，請你也愛我吧。”
繆風清止不住淚水。
他想讓自己不要那麼滿臉狼狽，他想自己不要哽咽出聲。
可是做不到。
他會愛，怎麼會不愛？
他也會嫉妒竺夕喜歡別的人，竺夕的好都給了別人，他怎麼會不嫉妒？
你能夠試著愛我真是太好了。
能說出來心裏話真是太好了。
你能告訴我你的想法真是太好了。
繆風清很想把這些話統統說出來。
可是，除了哭泣，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到。
竺夕扶住繆風清的肩膀，讓繆風清退出自己的懷抱，他低下腦袋，凝視著繆風清麵龐的雙眼滿是擔憂與困惑，“是不是我之前惹你生氣了？不要哭了……我……”
竺夕的話被繆風清驀然而來的親吻卡在了喉嚨裏。
繆風清的唇輕輕地碰了一下竺夕的唇角。
看著竺夕的表情由焦急不已變成呆若木雞，繆風清抿了抿唇，破涕而笑。
“好，我會愛你的。”
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幸福的定義。它們的意義各不相同，形狀也是千變萬化。
或是容易，或是困難。
或許已經遇到，或許遇到卻沒察覺到。
在遙遠到看不見的未來裏，希望不管過了多久。
他們都能夠好好地把握住幸福，然後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
再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