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晨霧渺渺春草蘇 第六十七章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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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輕輕的揮手,不帶著一絲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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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求你,你放開我吧!嗚嗚……你放開我吧,我求求你……”當他伸手拽我的睡褲時,我已經沒有了掙紮的力氣,隻能任憑淚水肆無忌憚的滑落。淚水落在地上,碎成了一朵朵殘破的小花,那麼的淒楚,那麼的無助。
鍾琪終於停住了動作,他盯著我看了片刻,忽然從我身上翻身下來,背過身去,用手捂住了腦袋。
“滾!”低沉的一聲的吼讓我哆嗦了一下,可是我真的被嚇壞了,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片刻後,鍾琪忽然轉過身,惱怒的推了我兩把,他一邊推一邊罵:“操!我讓你滾!你他媽沒聽到嗎?!等著被操呢!”
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渾身顫抖的提上褲子,裹著那件沒有紐扣的破爛睡衣就不顧一切的跑了出去。
不知從何時起,天空開始露出了魚腹白,清冷的街道也漸漸有了悉數的行人和車輛。
初春的早晨還是很冷的,我穿著單薄的睡衣,被凍得渾身發抖。我沒有戴眼鏡,眼前一片朦朧,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兩條腿又酸又疼,可是我卻還在走,我不敢停。我沒有錢,沒辦法坐車回去,我也不認識路,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我知道有人在看我,也知道有人在對我指指點點,可是我沒有心情理會。
“李希洛!李希洛……”
走過一個十字路口時,我隱隱聽見後麵有人叫我,熟悉的聲音滿含焦急。我一回頭,就見一抹紅色的靚影從遠處飛馳而來。那輛紅色的摩托已經消失很久了,自從我說紅色不好,就再也沒有見他騎過。
鍾琪騎著那輛紅色摩托開的很快,超過了一輛又一輛的車子,我隱約看到了他飄起的發絲和熟悉麵孔,那顆恐懼不安的心竟莫名的安定了下來。
那一天,是我永遠不願想起的痛!
與他同行的車輛接二連三的停了下來,鍾琪卻還在飛馳。我眼睜睜的看著一輛滿載貨物的大貨車向他橫著撞來,看著他的身體隨著那輛紅色摩托一起飛起,在清冷的空中劃出一條殘忍的拋物線,然後重重的摔在地上。
可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我隻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著他浸泡在鮮紅的血液中,卻什麼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那裏的,濃重的血腥和酒氣熏得我腦袋一陣陣發暈。鍾琪就這麼靜靜的躺在血泊中,那麼的安靜,那麼祥和,就連嘴角都保持著微微上挑的樣子,帶著安心的笑容。
我全身虛脫的跪在鍾琪身邊,看著不停外湧的血液,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這麼多的血不停的流著,像要把他身體裏血液都流幹一樣。我想幫他捂著,卻不知道該捂住哪裏,又怕一不小心把他弄疼。
淚水不受控製的流下來,怎麼止也止不住。
原本稀疏的人一個個圍了過來,周圍好吵,驚叫聲,議論聲,嘀咕聲,車鳴聲……我的頭好疼!
長長地睫毛顫抖了幾下,鍾琪緩緩睜開了的眼睛,原本閃亮的眼睛一片茫然,他目無焦距的愣了許久才慢慢恢複一絲神智。
鍾琪看著我,輕咳幾聲,竟從口中湧出大量的血來。他是那麼愛幹淨的一個人,平時衣服皺一點都要抱怨老半天,可是,他現在渾身上下都是血,他卻連擦拭的力氣都沒有。
我抖著手用自己的衣袖幫他輕輕擦拭,鍾琪緩緩抬起手來,無力的拉住了我抖動的手臂。我趕緊握住了那隻滿是鮮血的手,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止住不斷湧血的傷口,才能撫平他微微皺起的眉頭。我握著他的手不知所措,怕力氣太小會握不住,又怕力氣太大會弄疼他。
鍾琪平息了片刻,似乎想要抬手,我就順勢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臉上。鍾琪用手輕輕撫摸著我,氣息微弱:“洛洛不哭,看到你哭,我會心疼的!”
我好想止住淚水,給他一個安慰的笑臉,可是,我控製不住自己,淚水怎麼止都止不住。以前的他從來不說這種矯情的話,我真希望他能罵我一頓。
鍾琪吃力的喘息著,忽然笑了:“你看,這麼幹淨的臉,被我弄髒了……”
即使到了這一刻,他的笑都帶著那種熟悉的調侃和寵溺味道。
我好恨,恨自己的無力,恨自己沒能抓住那隻下垂的手。
我不知道是誰叫的救護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上去的,我卷縮在遠離手術室的角落裏,一眨不眨的盯著那扇緊緊關閉的門。上麵閃閃發亮的紅字那麼刺眼,可是,我卻不敢移開眼睛。
後來又來了好多人,一個個穿的西裝革履、雍容華貴,卻又焦急不堪,甚至哭得毫無形象。
我迷失在無望的深淵,周圍那麼黑、那麼冷,沉悶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可是,我的身體卻還在一點點下墜,深不見底的黑暗,讓人那麼的無助,那麼的絕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難熬,難熬的想讓人窒息。
鍾琪最終沒能從手術室裏出來,不知何時,一群人圍住了我,吵吵鬧鬧、推推嚷嚷,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直到蟲子過來,把我帶了回去。
那次我連續燒了一周,整天被燒得迷迷糊糊、神誌不清。我不敢讓家裏知道,更不敢回學校,蟲子就租了一個小房子,沒日沒夜的照顧我,直到我痊愈。
回校後沒人責備我,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是被鍾琪強拉出去的,隻因為他心情不好,有室友和門衛可以作證,後來我和鍾琪發生了爭吵,離開了別墅,鍾琪酒後駕車、超速行駛,發生了車禍,有我身上的傷痕和路人可以證明。
我知道我應該感謝蟲子的,卻又忍不住埋怨他,我不想鍾琪到最後還落一個蠻橫霸道、放蕩無法的壞名聲。可是,我也明白,這也是無奈之舉。
我不知道這世界到底怎麼了,就在不久之前我們還在一起吃飯,一起打鬧,可是此刻卻已經人鬼殊途。
我記得那次鍾琪拉我們出去改善生活,不小心選了一家川菜館,裏麵的菜都是又麻又辣,就連清炒白菜都放了一堆花椒和幹辣椒,於是我就忍不住嘀嘀咕咕的抱怨了幾句。
鍾琪挑著眉毛罵我:“就你挑!照你這個挑法,要是趕到饑荒時期,還不得餓死你!”
鍾琪一邊說一邊把盤裏的辣椒一點點往外撿。我撇了撇嘴,說:“虧你好意思說我!要論挑食,我哪能跟您比啊!您可是鼻祖級別的!”
鍾琪厚著臉皮笑了:“過獎過獎!”
那一年,我十五歲,蟲子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