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晨霧渺渺春草蘇 第四十一章 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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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有一個人可以去惦念,是緣分;有一個人可以惦念自己,是幸福。有一天,當你惦念的那個人和惦念你的那個人都不再惦念,剩下的,除了緬懷,就是無法言語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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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像潑開的濃墨,連一彎月牙、一絲星光都不曾看到。時不時刮起的夜風或強勁、或緩和,吹動樹林濃密的枝椏,發出寂寥的沙沙聲,打在身上,更是透著一股寒意。樹木搖曳的身姿,在暗淡的光線下,如鬼魅一般猙獰。
張騰一看,立馬顛顛的迎了上去,說話時那股熱切勁透著一股子討好的意味:“琪哥!揚哥!義哥!這麼晚了,你們還打球呢!”
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拋了拋手上的籃球,漫不經心的說道:“是啊,練練手,看熄燈了,就在旁邊坐了一會!這月黑風高的,你們幾個紮堆幹嘛呢!是不是又幹什麼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事呢!”
“還不是李淑媛那事,敢搶我看上的人,我看這小王八蛋純粹是活膩了!不給他點教訓,他就不知道馬王爺長幾隻眼!”
“操!給大爺我看看,你這個馬王爺究竟長了幾隻眼!難不成還能跟楊戩似地,長出第三隻眼來!哈哈……”
“嘿嘿,琪哥,你不知道,這癟犢子一天到晚纏著李淑媛,也不知道他跟李淑媛下了什麼迷幻藥,老子追了半學期沒追到,倒是被他給勾搭走了,怎麼能叫我不窩火!”
我到這時才弄明白自己挨打的原因,要說真有這事,我挨打倒也不算特別冤,可這明明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怎麼能叫我不覺得委屈。
可是一聽到他們的對話,我就立馬放棄了解釋的念頭。即使解釋了他們也不一定會聽,反倒給了他們一個侮辱我、嘲笑我的理由,再說了,看到他們這副得意嘴臉,我骨子裏的倔脾氣就跟加了發酵粉似地,膨脹得厲害!
那所謂的琪哥打趣道:“人家能追到是人家的本事,你丫自己追不到人,這能怪誰!自己搶不過人家就開始武力解決,這事虧你做的出來!你他媽的能不能有點出息!”
“嘿嘿,論武力,哪能跟哥哥們比啊,您可是我們前輩啊!”
“去你的!”
被稱為琪哥的人在張騰腦袋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巴掌,張騰撓了撓頭,嘿嘿的賠笑,其他人也時不時跟著笑兩聲。
一看他們這熱切勁,就知道他們肯定是一夥的,全都是社會的敗類,學校的恥辱!連張騰都要巴結討好賠笑臉,估計這三個比張騰還不是東西。於是,我對這些人的印象又蹭蹭的掉了幾層!
我偷偷瞄了瞄周圍,就見他們幾個人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正好將我圍了起來,我想跑都沒有縫隙。
“琪哥,你不知道,別看這小子長的人模人樣的,肚裏不知道裝了多少壞水呢!人前裝的跟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似地,背地裏指不定怎麼說我壞話呢!操!不就是一個隻會讀書的小白臉嗎!看見他我就火大!”
張騰一邊說,一邊狠狠地踢了我一腳!我一時不備,不禁痛得輕叫了出來。
那個所謂的琪哥就像沒看見一般,隻是自顧自的說:“別說,我還真挺好奇的,李淑媛連你都看不上,這丫難不成有特異功能,竟然連校花都能拐到手!我聽說,那李淑媛平時可傲著呢,一般人還真入不得她的法眼!”
“這小王八蛋能有什麼特異功能,不就是長了張會勾人的臉嗎!說來說去,不過是個靠臉吃飯的小白臉罷了!”
那所謂的琪哥聽了,竟然忽然彎下腰來,用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臉對著不遠處的燈光抬了起來。我的頭發還是剛入學的時候剪得,有些長,已經到肩了。隻是我的發質柔軟滑順,看起來倒也不會顯得淩亂邋遢。剛才我一直低著頭,發絲下垂,遮住了大半張臉。
那個所謂的琪哥把手裏的籃球往後一拋,忽然用空出的另一隻手撩開了我額前的頭發,動作有點大,不小心碰掉了我的眼睛。那人看著我,不禁愣住了。
他的力氣有點大,捏的我的下巴有點疼,趁他失神,我瞪了他一眼,猛的偏過頭去,讓自己的下巴脫離了魔爪。我慌忙的撿起眼睛,戴了上去。
中間的那個人嫻熟的接住拋來的球,看著我也愣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不是我們學校的狀元嗎?!”
被稱為琪哥的那個人直起身,轉頭看了看那人,又衝我揚了揚下巴:“你認識?!”
“校門口不是貼著嗎?!這麼高的分數,這麼惹眼的臉,想不記得都難!不過,我倒是沒想到,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我們學校門口有一個很大的光榮榜,上麵掛著考進該學校前一百名學生的照片和分數,按照成績從高到底的順序,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依次排開,很惹眼。
“操!這小子脾氣還挺大的!長的跟妖精似地,夠勾人的啊!人家又是狀元,難怪李淑媛要他不要你!以前我怎麼就沒注意,咱們學校還有這號人物啊?!”
“你不是特別鄙視好學生嗎?!你能注意,那才奇了怪了呢!”
張騰也趁機插了一句:“別看這小子長的跟個婊子似地,他的性子可倔著呢!剛才我們拳打腳踢,他愣是吭都不吭一聲!讓他給我認錯,他也死撐著不認……”
“虧你也下得去手,回頭再不小心給打壞了,要知道,他可是……”
所謂琪哥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無情的打斷了:“走了!”
一句話,兩個字,聲音不大,卻震得我的心直顫。
我猛然抬起頭來,隻見他隨著僵硬的轉身,目光與我相撞,然後毫不停留的移開。眼神像看陌生人一樣,那麼冰冷、那麼漠然。
他變了,以前糯糯的、軟軟的的聲音,退去了兒童特有的稚氣,帶著一種性感的磁性,寬厚低沉了許多。那種糯糯的感覺再也找不見了,隻是他特有的聲線還是可以清晰的辨認出來。他的身形也變了,以前的他總是很寬很壯的樣子,即使後來甩掉了很多肥肉,但看上去也還是比其他人壯實一些。而現在的他又高又瘦,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依舊隱隱可見胳膊上結實精細的肌肉。緊握的拳頭,看上去很有力的樣子。
而我也變了,我已不再是那個班裏最小的小矮人了,三年的發育讓我從一米二長到了一米六五,在班裏說不上很突出,但好歹也算的上中等偏上的身高。原本看上去圓圓的臉蛋越發像瓜子臉了,本來就不大的臉上還多了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
也許,我們改變的,不止是外在。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沒有認出我來,還是他真的像他父親一樣自私自利、冷血無情。我隻知道,我的心像是高處墜落的玻璃,碎成了一塊又一塊。
張騰趕緊討好:“那義哥你們走好!我們再……”
“我說走!”冰冷的聲音猶如在地獄裏繞了一圈,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
“這……我們這裏……”
那個所謂的琪哥抬腳踢了張騰一下,壓低聲音罵道:“你丫豬啊!馬義讓你們也走,這都聽不出來,怎麼出來混的!”
臨別前,張騰還不忘威脅我:“今天是看在義哥麵子上,先饒了你個小王八羔子,回頭老子有時間了再收拾你,你給我等著!”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很久,我才機械的動了動,才發現,我的腿腳早已麻了。伸手抹了把臉,才發現自己的臉上全是水,原來,我哭了!剛才張騰他們那麼打我我都沒有哭,可是他的一個眼神、一句話,卻讓我淚流滿麵!
他是在幫我嗎?!還是隻是我自作多情?!如果他是在幫我,那既然都裝作不認識了,還管我幹嘛!顯擺?裝酷?補償?施舍……
一陣風吹來,我好冷!冷到骨子裏去了!
也不管他聽不聽得見,我忽然衝著他離去的方向,對著天空大喊了一聲:“我不稀罕!”
微顫的聲音在寂寥的天空回蕩,那麼悲傷、那麼沉重。
那一年,我十三歲,蟲子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