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晨霧渺渺春草蘇  第三十六章 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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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世上最可悲的事,就是當你曆盡千辛萬苦,受盡世間磨難,終於受住了一切考驗時,老天卻突然對你說: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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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這間病房,寬敞、明亮、整潔、幹淨,小小的屋子卻五髒俱全,那張床依舊潔白一片,躺上去還是那麼的柔軟,就連旁邊那張空床的位置都沒有改變,隻是,再次躺上去時的心情卻改變了許多。
    心髒病最終還是發作了,藍醫生說我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原本就比別人的身體虛弱,加上前段時間的過度勞累和驚嚇,這副瘦弱的軀體早已不堪負重了。現在經過這麼一鬧,估計想出院就更難了。
    蟲子一直陪著我,隻是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
    今天的他穿了一件白色淺紋的襯衫,因為早上的爭執,現在看起來略顯淩亂,隻是,這樣的淩亂不但不會有損他的氣質和形象,反倒多了一絲狂野的韻味。最上麵的兩顆紐扣敞開著,隱約可見淺麥色的胸膛,健碩而性感。一條黑色的西褲簡潔大方,將他修長完美的腿型展現的淋淋盡致。
    早上被他抱在懷裏,一抬頭就看到了他充滿血絲的雙眼和帶有青色胡茬的下巴。如此疲倦的神態,如此正式的穿著,被一種好聞的體味和淺淺的汗味包圍著,我忽然有種大膽的猜測,他會不會昨天一直沒有睡覺,會不會因為我而忙碌了一整夜。
    我幾次想向他道歉,可是,最終都沒有說出來。他一直緊抿著嘴唇,時不時的瞪我一眼,那副咬牙切齒、憤恨不滿的樣子,讓我無法張口。蝦米和蠻滿估計也被蟲子渾身散發的暴戾氣息嚇壞了,倆人坐在離蟲子較遠的地方,一個個正襟危坐,連大氣都不敢喘。
    微風吹動,窗外枝條搖曳時發出的沙沙聲就顯得格外明晰。
    我知道蟲子在生氣,他每次生氣都是這樣,既不離開也不理我,時不時拿眼瞪我一下,表達一下內心的不滿,跟個鬧別扭的孩子似地,看起來倒是別有風味。
    其實,如果忽略掉那些陰沉和暴戾的氣息,這樣的蟲子反倒可愛了許多。他本來就長的很好看,這樣的他看起來多了一絲生動,多了一份真實,整個人都鮮明了起來。
    每當這時,那雙狹長的美眸都會瞪得圓圓的,明亮、深邃,涼薄的嘴唇緊抿著,好看的唇形拉扯出詩一般的韻味。
    隻是,如果可以,我還是不願意惹他生氣的。蟲子的脾氣本來就比較暴躁,真發起火來,一般人還真是無法承受。現在他被我氣成這樣卻依舊忍著沒有發作,估計也是因為我不能受刺激的緣故。
    盡管在他氣頭上的時候我不願意招惹他,可是現在的我卻身不由己。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著離開時看到的畫麵,滿臉浮腫的豬大腸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時不時的扭動一下或呻吟出聲,臉上、衣服上、地磚上,或大片或小滴的血液觸目驚心,鮮紅的色彩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突兀和刺眼。
    說實話,我挺怕的,我聽說豬大腸也是一有錢有勢的主,現在蟲子把他打成這樣,我怕他會報複蟲子。一閉上眼睛,我就會看到蟲子被警察帶走、被毆打的畫麵,我甚至還隱隱聽到了警笛聲。以前看電視或小說的時候經常會看到有關監獄的片段,那時候總覺得收買犯人、借機報複的劇情很狗血,可是,此刻這些狗血劇情卻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腦海中浮現。
    我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越想越難受,越想越害怕,最後實在受不了,才情不自禁的扯了扯他的衣角:“馬義,你今天把人打成這樣,回頭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要不你出去打聽打聽,看看他有沒有報警,要不……我怕……萬一……萬一……他……”
    明明擔心的要死,可是,慌亂的開口後我才發現,原來,即使真出事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結結巴巴半天,我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蟲子氣不過,就幹脆打斷了我。
    “你也知道怕啊!李希洛,你行啊你!幾年不見能耐了!倒是什麼地兒都敢去,什麼人都敢招啊!現在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小孩家家的,一點都安分,就會到處惹事……”
    一番話堵得我啞口無言,他每次生氣的時候就喜歡喊我全名,隻是,盡管知道這件事是我有錯在先,可他那副連嘲帶諷的口吻還是讓我很不爽。
    就算他長得著急了一點,我長得矜持了一點,可也改不了我們年齡相當的事實啊!好歹我也是一要麵子的人,現在蝦米和蠻滿都還在呢,他像訓小孩一樣訓我,不是擺明了扇了我巴掌嗎?!
    要不是因為他,我才不會來這家醫院呢,大把大把的醫藥費,別說給小顏掙學費了,估計想不前欠債都難,本來我就覺得委屈,現在被他這麼一說,我就更憋氣了。於是,我用沒有紮針的手一把扯過被子蒙住了頭,就不再理他了。
    沒過多久,被子就被蟲子拉開了,他也不看我,隻是沉著臉說:“大熱的天,你也不怕悶得慌!不就是說了你幾句嗎,氣性還挺大!你就負責把身體養好就行了,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既然我做得出,就有信心處理好……”
    我沒有說話,隻是心裏堵得厲害!我什麼都做不好,還總是把事情搞砸。別看我平時總是一副滿不在乎、淡然隨和的樣子,其實,我也是一個特別傲的人!可是,此刻的傲氣卻像一枚毒藥一般在反複折磨著我。
    有人說,高傲的人一般分兩種,一種是特別自信的人,這種人要麼有才,要麼有財,要麼有材,總之,他們有高傲的資本,另一種人是缺乏自信的人,這種人的內心一般都一塊特別脆弱的地方,有著不為人知的自卑,正因為害怕受到傷害,所以才需要這種傲氣做保護層。
    以前的我無疑是第一種,成績好,長的乖巧,又懂事又有禮貌,老師眼中的乖學生,鄰友眼中的好寶寶,大家投射到我身上的目光,除了羨慕嫉妒恨,就是讚賞。
    可是後來,這種自信就一點點消磨得越來越少了。我所有的自信,所有的驕傲,不過都是一個個華麗的泡沫,被太陽輕輕一曬,都無情的破碎了,甚至連痕跡都曾不剩下。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厲害,可是接觸的人越多,我才越發清楚的意識到,原來除了學習,我什麼都不行。
    我一直以為自己畫畫還可以,可是剛升入初中,我就被現實打敗了。我還記得那個很淡的人,似乎叫左幽,一雙靈巧的手畫出的畫惟妙惟肖,看過他的畫後我才發現,原來我的畫不過是胡亂塗鴉罷了。更別提那些我不擅長的了,有的人是運動奇才,有的是音樂天才,有的是象棋中的精英,有的是文學界的未來之星,而我,隻是個什麼才藝都沒有的乖學生罷了。
    剛進卷尺廠的時候也是一樣,我之所以會去做文員的工作,並不是因為這個工作有多好或者我有多優秀,而是,別人做得來的工作我卻做不來。裝卷尺,明明這麼簡單的幾個動作,可是,我卻做不好。薄薄的卷尺條特別鋒利,不擅長手工活的我不但跟不上其他的人的節奏,還總是受傷,原本白皙細膩的一雙手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深的、淺的、長的、短的、零零碎碎的落了一茬又一茬。後來我爸實在心疼,才向廠長說了一下情,把我調去廠裏辦公室做了一名文員。
    那時的我也像現在一樣,感覺自己特別無能,特別沒用,老實給身邊的人惹麻煩……我不知道別人會不會像我一樣,突然之間被這種莫名的陰暗所吞噬,那顆彷徨的心那麼的沉重,那麼無助。
    原來,上帝真的是公平的,在給你某些東西的時候,也會收回另一些東西。它給了我一張天妒人怨的臉,卻收走了我的健康,給了聰明敏捷的頭腦,卻收走了我的運動細胞……
    我快滿二十一了,蟲子二十一歲時候已經開始著手開公司,準備自己做老板了,可是,我卻看不到我的二十一歲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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