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邊枯等無果，眼看天色黑了下來，一天都沒有怎麼吃東西的李茂有些挨不住了。他看了看周圍的幾人，除了老和尚跟他一樣是肉體凡胎，其餘的兩人幾個月不吃飯都毫無壓力的好吧。而作為跟他一樣需要吃喝拉撒的老和尚，你覺得能夠連續坐禪好多天的和尚那定力是他能夠比的嗎？
    意識到這個悲哀的事實，李茂捂著咕咕直叫的肚子，悲傷逆流成河。
    好餓……
    天終於完全黑了下來，不遠處的公路已經沒有了車輛經過，三三兩兩的燈光影影綽綽的亮了起來，伴隨著蛙田的呱叫聲，遠處炊煙嫋嫋。
    他似乎聞到了菜香，從稀疏坐落在公路邊的人戶中傳來……
    “月亮出來了。”
    “月亮出來了就出唄，現在是晚上，有月亮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大驚小怪什麼……啊，那是什麼？”剩下來的話瞬間消失在震驚裏，李茂眼睛直直的盯著江麵，身體緊張的不敢動彈。
    那從水底緩緩浮出來的身影，是人是鬼？亦或者，是神？
    廣袖流袍，流光繞身浮動，他赤腳站在水麵，背對著眾人。李茂看不到他長什麼樣子，唯見一頭迤邐的烏黑發絲披散而下，柔順的垂落身後。
    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對麵又是茫然未知的異象，突然出現的人影充滿了詭異。眾人不由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那人，眼睛一眨不眨。
    或許過了一刻鍾，又或者隻有一秒，月光傾灑河麵，半空中散發著熒光的鏡子映射在水裏，恍若有了兩個月亮。
    那人突然動了。
    他緩緩伸出手，寬大的廣袖下，一雙白如美玉的手輕輕接住了漂浮在他麵前的鏡子。有什麼波動擴散開來，向周圍綿延散開。
    李茂眼睛一凝。他微微眯起眼，凝視著平靜的水麵突然蕩開的水波。剛才果然有什麼掃過了他的身體，無聲無息。
    他上前兩步，想要看得更清楚，然而，落在那人手裏的鏡子突然發出一陣刺眼的光芒，讓他忍不住緊閉雙眼。
    待李茂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重新看過去，河麵上哪還有什麼人影，連帶那猶如活了過來的水柱也一同消失無蹤。
    河伯正激動的雙眼流淚，恨不得顛顛粘過去抱河麵上那人大腿，衣頸子就被旁邊那無禮之人給揪了起來。
    “你幹什麼，幹什麼，放肆，快把我放下來，無禮之徒，一點都不知道尊老愛幼！”
    李茂無視老頭兒的掙紮，眼睛閃爍著莫名的光芒：“你還說你這河裏沒有封印什麼，剛才那人是怎麼回事？越西樓呢，是不是被當成了祭品，就為喚醒剛才那人？”
    “咳咳，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放開我！”
    “老和尚，別光看著了，快過來，如果真讓他放出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我們就麻煩了。”
    一水大師卻是麵露疑惑。
    “我觀剛才那人，他身上並無邪戾之氣。相反，李道友，你不覺得比起魔，他更像仙？”
    李茂動作一頓，眼神探究的看向麵前自稱河伯的老頭兒：“難道，真是神？河伯，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不，你肯定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
    看老頭兒擰著脖子不配合，李茂也知道剛才可能把他得罪狠了。連忙放開河伯的衣服，青年討好的把被自己弄皺的衣服拍舒展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賠禮道歉。
    “河伯，來來來，剛才對你太粗魯，真是對不住了，都怪我這性子，有時候太衝動。隻是，我也是關心則亂啊，這磨子村的村民失蹤，我認識的朋友也無故被拖進水裏消失不見，我的心情你應該理解的對不對？”
    “哼！”河伯冷哼一聲，臉色卻不如剛才那樣臭了。他也有點心虛，畢竟這磨子村的村民出現在他的河裏，說不過去啊。
    李茂是個打蛇隨棍上的人，注意到河伯的態度軟和，他頓時笑得更熱情。
    “河伯，河伯大人，你如果知道什麼，就告訴我們一點唄，至少讓我們不至於太擔心啊。你看那邊的女鬼，她就是剛才那青年的奶奶，看在她的麵子上，你隻要把越西樓還有剛才水柱裏的村民放回去，我就不再管你在計劃什麼。這很劃算啊是不是？”
    “劃算什麼，你想管管得著麼？”河伯嘴硬，心裏卻完全沒底氣。
    現在這河，他說了完全不算啊！
    “你！”
    “小老頭兒扭了腰，就不陪你們大半夜的在這裏等了，小老頭兒先去療傷了。”說完，不給幾人阻止的機會，站在原地的河伯身體一轉，突然消失在眾人麵前。
    “喂，河伯！河伯！”喊了幾聲，又在他消失的地方踩了踩，李茂頓時有些泄氣。
    “我們現在怎麼辦？”
    老和尚席地而坐，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為今之計，隻要一個字，等！阿彌陀佛！”
    李茂有些暴躁：“等等等，這讓我們怎麼等？就這樣枯坐著，有什麼用？”
    “周圍沒有血腥氣，剛才河伯的表情也不見驚恐，越施主他們雖有磨難，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眼前所見，我們已是插不上手，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眼看老和尚入定，再也不理會他，李茂無法，隻好靜下心來，隨便找了一塊幹淨的大石頭坐下，眼睛死死的盯著泠泠河水，發呆。
    月上中稍，萬籟俱寂，大石上靜坐的青年不知不覺困倦來襲，慢慢低下頭睡了過去。
    突然，一陣微微的夜風襲來，不知揚起了誰的發絲，輕舞飛揚。
    原本空無一人的河麵，河水突然向一個方向流動，聚攏，無聲無息。大約幾個呼吸後，一個身影慢慢成形，赤著腳一步一步向岸邊走來。
    他站在沉睡過去的小道士麵前，歪了歪頭，慢慢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