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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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裏,楓家四個孩子也隻有楓舞坐的住,雖是坐的住卻是睡意闌珊。先生李漢良是個老好人,點了幾次名便放任他們了。楓露和楓霜早在私塾外幹不光屬於女孩子的活兒,采花,捉蛐蛐,爬樹,掏鳥窩。楓林在圍牆上背著兩個野丫頭,看窗戶下那個七八歲的男孩。男孩趴在窗台下,往裏瞧,不時側耳聽。
“嘿,你偷讀,小心先生戳瞎你的眼。”楓林兩手指一舉,小男孩捂著眼睛跑開了。楓林瞧他跑遠的背影,搖了頭,跨進門,坐在楓舞前麵,挺直腰,似要遮住楓舞看李漢良的視線,楓舞卻是睜著眼在睡。
楓舞一個碰桌,腦子磕醒了,此刻李漢良合上書。
“今日所講,抄三遍。放學了。”
學生起立十分有精神。楓舞帶著楓林、喊過楓露和楓霜,兄妹四人一前一後往府裏趕。走到一處書屋前,楓舞讓三個人先回府,買了一本書後,便在街上閑逛,路上見不少行人帶著祭品趕路,像是要祭奠剛死去的某個大人物。
茶棚說書先生也剛好說到大將軍袁武病逝前線滄州,屍骨剛抵達京城。楓舞進去聽了一陣,甚是氣憤當今皇上的無能和丞相的獨斷專權。
離開茶棚,穿過巷子,走上橋,已是明月白露。一群風流墨客正在橋頭作詩。楓舞聽得一首打油詩後,看向作句人,不覺輕搖頭。
那作句人見他一個小孩子對自己搖頭晃腦,硬是要讓楓舞說出個所以然來。楓舞省得麻煩,隨口念出一首詩來:明月吟詩落橋頭,畫柳青簷照春秋,莫問遊子何所往,一腔熱忱點滄洲。
一群人聽完後瞠目結舌。楓舞下了橋直往府裏趕。殊不知第二日這首詩已傳遍京城大小巷。
轉眼便是年底,私塾早放假。
府裏院子都是下人在主子帶領下清掃。
冬,天晴、風幹。楓舞看了下人拔了一地的草,趕緊讓人去搜集了其他院子裏的草,再讓人抬去湖畔清洗後晾在了廊亭裏。李筱玥聽說後很是不解,卻也沒管他。這些都耽誤不了楓舞的學業,李筱玥最關心的便是這個,學業上得到李漢良的認可,李筱玥也不管束他的其他作為。
楓舞細細曬幹了草,捆紮起來,讓下人抬到了竹園門口,喚了彩雀出來。
能用這些換竹篙麼?楓舞忍不住探頭尋找,彩雀瞧他模樣皺了眉頭。自上次太子帶著人入了竹園後,竹園倒像是露天場,人人都進得,卻是人人都不願進了。
進來吧,不過沒有竹篙,你若要火什,一些廢棄的燈籠可用。彩雀把人帶進廚房,下人一哄而上,將一大屋子的燈籠拿走了七七八八。
楓舞剛出廚房就看見一個腦袋躲進了門前一棵小樹後,小樹仿佛是這兩年才長出來的。矮,樹冠密。剛好能嚴實的遮住楓落腦袋。楓落慢慢偏過頭,看下人拎走燈籠,目光最終定格在楓舞身上。
一汪清水充滿了無知和畏懼,在滿臉灰黑中尤為突出,臉也較之先前圓了。楓舞朝楓落一笑,腳步輕快了不少。楓落看楓舞離開,獨自走到一旁,握起竹枝畫了幾筆竟是一個小楷‘楓’字,楓落沒停,在楓字上頭繼續畫,像是一個‘落’字,因重複,有點不像,楓落繼續畫,地上落字處就像被一個小孩子劃亂了般,亂成團。
彩雀將草搬進了臥室,鋪墊在了席子下。床高了,也厚了。這孩子也是個巧的。坐在床前的彩雀喃喃說了句。
彩雀將剩下的草全部放進了閑置一旁的竹床裏。竹床不到五尺長,寬不足三尺,草柔厚,鋪墊成凹形,又用舊布隔了一層。楓落小身板躺在裏頭,屋子裏又有竹燈籠燃著,比任何一個冬夜都要暖和,很快地,楓落和彩雀都睡著了。
下雪了。
楓落站在門前指著地上厚厚一層雪。
雪!楓落說出了第一個字。楓落現在能認得幾個字了,卻是沒有多費字句的說過話,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話。彩雀拿起竹枝捆紮的笤帚掃雪。
楓落跨出門,踩著雪,彎腰掬起一捧雪,放進嘴裏,前跑,卻一個不小心跌倒在了雪地上,卻是踩滑了雪地下的硬物,是劈竹子的刀把?
楓落掙紮著站起來,用手抹了一把臉上雪。彩雀急忙衝上前把他拎進了屋子。
楓落坐在火燈籠前烤火,騰起的灰漸漸落滿半張嫩白的小臉。
楓府年夜十分熱鬧。
楓陽得楓山口信,回了楓府過年,幾個小輩都有新年禮物。楓山十分高興的看著楓舞。
“舞兒,前陣子聽說你做的一首詩已唱遍大江南北。莫問遊子何所往,一腔熱忱點滄州。就衝這句,你想得什麼禮物,我和你母親定是要滿足你。”
“此話當真?”楓舞瞧了柳正。柳正微點頭。
“孩兒要五果子樹置於竹園內。”一屋子氣息靜了。
“這是為何?水榭苑不是也可栽種?”楓山不明所以,柳正也很疑惑。
“舞兒十分喜歡竹園,府主不如讓那對母子搬出去,修繕一番,讓舞兒住進去。”
李筱玥可謂小人長誌了。
“放肆!”柳正神色一淩,看向李筱玥。楓山本欲應了她,此刻也做不得聲了。隻低頭盡管喝茶。
“娘,舞兒是想搬進去住,但不是現在。竹園太大,全是竹子,舞兒不會習慣,現在多置點花草,也方便將來。至於舞兒將來要不要搬進去住,就看這些花草長得如何了。有他們在也好看管著。舞兒眼下之意便是如此。還望母親成全。”
“這事,我便允了。你娘可是好福氣。”柳正瞪了李筱玥一眼,李筱玥自知失言,不再多嘴。
竹林子斜上空,煙花綻放。
轉眼到了十五,觀花燈。
夜深,楓陽靜靜站在竹園門外,卻見楓舞縮頭縮尾的往他這邊來。楓陽閃在了暗處。
楓舞推開門,劃亮火折子將裹好的雞腿放進大石碗裏。還要三年,這園子的小孩才能不用大石碗了。楓舞已問過奶娘所謂家法,卻是家母柳正的做派。但他萬萬也想不到,這家法竟是彩雀以死要挾來的。
雞腿是楓舞觀花燈時,趁大家不注意在街口買了藏下的,待下人都歇息了他這才偷偷溜進竹園。
楓陽從門縫裏看著楓舞的動作和表情不覺有絲好笑。這二弟心好得都能做賊了,一肚子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楓陽先一步離開,楓舞出門瞧了四周,見沒人趕緊溜回了水榭苑。
這個夜晚,柳正沒睡,她正在一間密室聽報,卻是說楓舞往竹園投雞腿的事。柳正聽得苦笑連連,隻說任他胡鬧。
與此同時,楓山也得影衛回報。柳正如此待竹園母子,楓山沒意見,也不敢有意見。楓舞的作為他雖不惱,卻是極為反對,這樣下去,竹園小子倒是長得周正了,楓舞可是要吃不少苦頭。況且投食的事亦不是一次兩次,也不知他省了多少口糧。還自以為瞞得天衣無縫。難怪這陣子都說人瘦了。
端木蘭說是抽黃瓜條的緣故,隻李筱玥在暗地裏拚了月例給他補身子,卻是收效甚微。
彩雀將雞腿遞給楓落。
“吃吧,府上二少爺送來的。”楓落將雞腿湊到彩雀嘴邊。彩雀搖頭。見彩雀堅持,楓落這才收回手,坐在彩雀身旁的地上,一邊聽彩雀低低講故事,一邊細啃雞腿。在外看來兩人竟是相對無語到深夜。
二月一過,楓舞便帶著人從柳正的花房將五果子樹苗移進了竹園,竹園挨著假山一側的竹子被砍掉了一半。高高的長長的圍牆顯得很突兀。
一群下人在圍牆下熱火朝天的栽種著。楓落走近人群看著楓舞拿著小鋤用力挖。楓舞抬頭就看見楓落一雙清澈大眼。
楓舞伸手摸了摸他頭,六弟長的有些慢。
下人將一株幼苗遞給楓舞。
“遞給六少爺。你接著,我教你種樹。”楓落接過幼苗蹲在小坑邊,瞧著楓舞碎土。
楓舞插了一鐵鍁,撬出一大縫。
“放進來。”楓舞朝楓落指了指鍁邊坑。楓落將幼苗放了進去。卻是放歪了,楓落扶正後取了鍁,收攏土。放倒鐵鍁,坐在鍁把上,指了指幼苗。
“這很小,跟你一樣,你要嗬護它們長大,三年後就能吃果子了。”楓舞見楓落抬頭瞧著他,心裏歡喜的緊,不覺又摸了他臉一把。
月底,楓山回府第一件事就是不讓楓舞踏出水榭苑一步。說是朝廷局勢大亂,要他心無旁騖,盡早完成學業,考取功名,輔助帝皇。君臣之綱下壓,楓舞一線踏出水榭苑的機會都沒了。水榭苑隻有一名人到中年的先生作陪。先生傳授良多。花樣別出,楓舞接受的也快。
楓露和楓霜這一年變化很大,大哥不在府上,便隻有二哥了,楓林成了個武癡,癡的兩姐妹受不了,隻好找上楓舞閑聊,作兩人少有的稍息。楓陽偶有的回府定是要來看楓舞的。
一月後,楓府發生了大事。一個瘋癲的老道士闖進楓府抱走了楓林,報官後甚至調動了城防軍也沒攔住這老道士在京城的來去自如。柳正和楓山親自尋了良久也是無疾而終,楓府上下皆為此黯淡了好些時日。
八月一過,楓落已滿三歲了。
竹園,幼苗長勢極好,小莖上,夏初又增了兩片葉。楓落好像忘了這茬,隻每日在竹林裏的地上用竹枝畫畫寫寫。彩雀卻是每個清晨都要從荒廢的井邊提來水細細澆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