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天離開穆維的病房，顧勖也一直沒有回家，一夜守在醫院樓下的涼席上，揚著頭，看著穆維的病房。保持著同一姿勢在夜裏坐上一夜可不是作假的。夜裏總是涼的，一夜下來，手腳都已沒有知覺，腿腳變得有些僵硬。顧勖估摸著穆維也該醒了，正準備起身上樓，剛站起來，眼前一花，又直直的跌倒在長椅上。揉了揉腦袋，撐著扶手抬起頭，就看見袁海領著包帶著穆維從樓道走出來。顧勖聽不見他們說的些什麼，還來不及走上前，穆維已經坐上了車。僵硬的腿不適合奔跑，顧勖踉踉蹌蹌的試圖在還沒有開車前追上他。可惜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隨著車揚長而去。
    顧勖一時也不確定穆維會去哪裏，抱著一絲希望回到家中。等到了門口，顧勖連開門的手都是顫抖的，期待著打開門後，穆維像往常那樣從沙發上探出頭，不會起身迎接，僅是簡單一句話：你回來了啊！
    鑰匙透過鎖空，扭動半圈，發出金屬特有的冰涼的聲響，門吱呀一聲開了。
    房間的擺設還維持著他走時的樣子，走的時候窗戶忘了關，期間應該下過幾場大雨，地麵上到處是吹得散亂的白的紙張，侵泡過了雨水，再被反複風幹，留下明顯的水漬，變得有些皺巴。顧勖踏過它們，打開每一間房門，每個房間都空蕩蕩的，這裏，隻有他一人。
    這唯一的希望徹底破滅。對於這樣的結果，顧勖顯然不願接受，將自己鎖在睡房裏，走到鏡前，看著鏡中的人。臉色蒼白，神情憔悴，一看便知是連著幾日都沒休息好。
    顧勖伸手用指尖勾勒著鏡中人的輪廓，冰冷的觸覺傳到指尖，沿著額頭一路往下。熟悉的濃眉，熟悉的雙眸，熟悉鼻梁，最後到熟悉的薄唇。顧勖記得穆維曾經指著他的嘴說過：薄唇薄情。
    這些熟悉的五官此刻湊在一起卻覺得陌生。毫無預兆的，顧勖不帶一絲情緒，目光空洞，朝著鏡中的人影揮出拳，筐的聲響在空寂的房間中顯的突兀。
    顧勖也不覺得疼，看著鮮血順著裂縫向下流，再看著破碎的鏡片中扭曲的臉，莫名的笑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轉身走出房間，關上門，徑直走到廚房，扭開水龍頭，將手放在流動的水中，簡單的衝洗傷口，直到血在不外冒，沒在做什麼過多的處理。
    顧勖甩掉手腕上流著的水珠，並不打算收拾殘局，無論是風雨突襲過得客廳，還是自己房間裏破碎的鏡子，還是自己疲憊的身軀。顧勖是真的累了，反身走到穆維的房間，衣服褲子也不脫，將自己摔在穆維的床上，側身抱著穆維的被子，將頭埋在被子裏，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顧勖醒來時天已經黑透。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時候，四周是靜悄悄的，顧勖也不刻意的看時間，下床打開燈，疊好穆維的被子，待房間恢複原狀，輕輕地拉上穆維的房門，像從來沒有進去過。
    腹中早就空了，顧勖沒有外出進食的打算。冰箱裏也沒有什麼吃的，隻剩下幾把幹麵條，顧勖也不嫌棄，估摸著這些麵條足夠他吃到飽。
    顧勖會做飯，這項本事是和穆維同住後學會的。本來是穆維要學，記得那時穆維信誓旦旦的保證：“我學做飯，你就負責盡享美食。當然，飯後你得洗碗。”
    顧勖當然沒意見，反正自己也是不會做飯，他倆住一起總有一個要學，既然穆維願意，顧勖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顧勖後來才知道，相信穆維就如同相信母豬上樹，穆維要是能做一桌美食，好吧！我們不說美食，就說他能做上一桌正常的飯菜。追如花的人就能繞地球三圈。
    那天下午，穆維將自己關在廚房，進去前還一臉自信：“你就等著吃好吃的。”於是，顧勖在客廳等了整整一個小時，等到肚子響了數次，穆維才打開廚房門。顧勖第一眼看見的卻是一陣濃煙。
    那一瞬間，顧勖的右眼皮活躍的跳著舞，
    穆維在廚房還沒當回事，一個勁叫著：“來囉來囉，美味的飯菜來囉。”
    顧勖本還有一點期待，等穆維將所謂的美味的飯菜放上餐桌後徹底絕望。
    穆維也不在意顧勖泛青的臉色，站在旁邊樂嗬嗬的介紹：“你不要看這飯燒焦了一層，你看我把這層刨開，裏麵的可是顆顆飽滿，粒粒剔透”
    顧勖的臉又青了一度：“……”你當我眼嚇啊！這裏麵還是生的好嗎？
    “你在看這番茄蛋湯，可是我精心為你烹飪的”完全是和王婆賣瓜如出一撤。
    顧勖此刻的臉色已經像是樹尖最綠的那片樹葉：“……”還精心？能告訴我前麵漂著的蛋殼是怎麼回事？可別告訴我是那些番茄在賽龍舟
    顧勖是沒有勇氣像言情小說裏的男主角那樣一邊麵不改色的往嘴裏喂著毒藥（當然，別人隻是多放了點鹽，早關了火罷了）一邊抬頭深情的看著滿懷期待的女主角：“隻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所以在穆維沉浸於自己‘完美’傑作中無法自拔的時候，顧勖悄悄的撥通了樓下快餐店的外賣專線。
    那家快餐店果然是高效率，穆維還未介紹完自己的傑作時送外賣的小哥就到了。一陣陣敲門聲宛如天籟，顧勖急著去開門，捧著外賣回到客廳，穆維挑著眉看著他手中的東西，顧勖自然知道穆維的意思，一臉鎮定的解釋：“你第一次做飯，吃了多沒意義，我們放著觀賞好了。”顧勖看著穆維點頭，趁熱打鐵道：“穆維啊！我想了想，做飯這事太累了，以後還是我來吧!”
    穆維聽後一陣竊喜，表麵還得裝出不情願：“那以後還是你來吧。”顧勖在心頭暗鬆了口氣，錯過了穆維小人得誌的神情，穆維的這個小計量顧勖是一輩子也想不到。
    到是顧勖，頭天晚上上網看了幾道家常小菜的食譜，次日晚上的第一次現手也算是有模有樣，穆維不時的稱著好吃。顧勖成就感油然而生：“能將飯菜做些那樣的，我看也隻有你了”
    穆維一副果真這才是真相的表情，顧勖驚覺自己說漏了嘴，卻未聽見穆維的嚷嚷，抬眼便見穆維倚在椅後，摸著肚皮，悠悠飄出一句：“爺今不和你計較。”
    穆維當然不會生氣，自己花了大功夫做出的“美味”飯菜，不正是希望顧勖自願下廚。如今目的已經達成，顧勖今後是再不讓自己進廚房。
    就這樣，顧勖在穆維的算計下學會了做飯，雖至今還蒙在鼓裏，但做飯這點小事早已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