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死在蜂蜜裏的魚 【序】(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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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讓蘇亞心這個角色從我的記憶裏蘇醒過來是那個下午。
夕陽無限好,昏黃的天光如紗幔包裹著少年的側臉。
不不不,此時的樺林,應該可以將其稱之為“小青年”了。
他頭扣一個惡趣味海綿寶寶耳機,整個頭有節奏地上下晃動著。大一上學期,受其狐朋狗友的不良影響,樺林養成了無聊時便聽搖滾毫不理喻外界事物的惡習。
我偶爾抵抗不住誘惑稍微側過臉看他,他中學時臉上掩飾不住的一點水靈靈的稚嫩如今幾近蕩然無存,下巴甚至會冒出些毛茸茸的胡子,為此他每天早上都會用我送的刮胡刀有模有樣地刮幾下,刮完便把臉湊到我麵前,問,與閑你看怎麼樣?
我嫌惡地戳戳他的下巴,說,毛還沒長齊刮什麼!
這時有人拍拍我的腦門,把我從胡思亂想裏牽了出來。
轉頭便看見身旁的樺林一臉壞笑,說,我有那麼好看麼?
唉。
我歎口氣,加緊補抄我的筆記。
是的,在這個如此美麗如此有情調的下午,就隻有我會殺風景地乖乖坐在自習室裏補筆記。
更頭疼的是,樺林似乎是找到了什麼樂子,非要纏著剛挑起的話題不放。他拿下耳機,以一個極其不舒服的姿勢半張臉貼著桌子,眼神呈兩點一線無拐角地盯著我,盯得我全身從腳指甲麻到天靈蓋。
他說,與閑你剛剛老看著我到底是做什麼?
我努力保持著淡定,回:我在想待會兒怎麼勒死你姿勢最漂亮。大帥哥,太自戀了不好,以後是要吃虧的。我說你那群舍友也真是的,天天給你灌輸些什麼思想
,弄得你身上賤氣十足的。
很明顯樺林對我這句話表示不滿,於是他很機智地換了話題:你說你高考分數又不低當初填誌願填這兒幹什麼?
我知道他總有一天會問我這個問題,我順口說出了我在心裏嚼了幾十遍的一句話:我是為了出了什麼事有個照應。因為這裏離家近。
作為一名法律係的學生,樺林開始習慣性地鑽我話裏的空子:你就這麼相信你會出事?
我白他一眼,反問,那你又為什麼尾隨我來這裏?
他把問題過濾一遍,接著特別認真地,一字一頓地,回答:我是為了萬一你出事好照顧你。
我本是想用他剛才的話把他自己塞回去,好結束對話認真抄筆記的,但我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出口。
這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
我低下頭把筆尖死死地按進本子。不管如何,我大概已經有半年沒聽過他用如此認真的語氣對我說話了。
我假裝滿懷感動特別膚淺地問他,你有那麼好?
他把頭從桌上移走,重新調好手機裏的音樂列表,語調慵懶地回答,我媽叫我來的。嘖嘖嘖,你看我媽對你多好,我都嫉妒了。
我滿臉堆笑,說,那我認她做親媽,你不介意吧?
他淡定地斜我一眼。
別跟我搶媽。缺愛的話認你的蘇亞心做幹媽吧。
我在聽到“蘇亞心”這三個字時,腦袋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我突然想起,在上個學期,也就是我剛入大學還不滿兩個月的時候,我和蘇亞心,見過一次麵。
隻是一次很短的對話,維持了不到十分鍾。內容還是要我做她女兒的事。說起來這是我第二次見她。第一次是高中時,那時我在樺林家,而她則以樺林媽的密友,一個誓要環遊世界的旅行者的身份闖進我的生活。她突兀地建議我做她的幹女兒,就像是我們非常熟稔的樣子,而事實是,我甚至從來就沒有見過她。
但無論如何,她當時給我的印象是極好的,像窗台上的一瓶擺放得恰到好處的鮮花,可愛又可親。
而十分鍾談判卻給了她一個巨大的顛覆。
事實上在我走進約定的中餐廳並看見她時,就無意識地撇了撇嘴。這個正處更年期的女人像是吃了不老藥一樣,一點都不見滄桑感,和兩年前基本上一模一樣。按道理來說,一個老女人一日不見憔悴程度是會如隔三秋的。我心裏此時油然升起一股同樣作為女性的自卑感,於是下定決心,不管她對我怎樣,不管她說什麼,我都死不答應。
這場暗中對決表麵上是我贏了,但從氣勢方麵考慮,蘇亞心這個女人絲毫就沒給我退路,讓我不得不懷疑起她認我做女兒這件事的目的是否單純。
她溫柔地夾起一塊排骨,放進我碗裏,說,戚與閑,你再想想,我是真心的。
我在心裏冷哼一聲。
我才不要跟來曆不明的大旅行家浪跡天涯。我放下筷子,說,不好意思了蘇阿姨,我沒有義務無條件服從你。
我特意把“服從”二字加重了語氣,然後也不想等她做出反應,拎起包轉頭就準備走。
她輕笑一聲,拿起手邊的麵巾紙擦了擦嘴,又用一種近乎憐憫的語氣感歎,與閑,我知道你身邊一直都沒有一個像樣的媽……
我一聽這話火氣就蹭地往頭頂上冒,阿姨,這事兒不用你提醒我,我最清楚,但是我不缺愛,真的!
她又兀地笑了,卻說了一句一點都不好笑的話:我不是這意思。我可以照顧你的。
我把包扔到桌上自己又坐了下來。我已經有點無可奈何,阿姨,我成年了,已經不需要你照顧了,如果您真的母愛泛濫的話,完全可以自己生啊,別跟我較勁了,我還是很尊重您的。
她挑一根菜葉送入嘴中,慢悠悠地說,你怎麼就知道你能照顧自己?你身邊有很多想要照顧你的人,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是否有這個能力呢?你以後萬一真的需要幫助呢?
我因她的語重心長一時呆住。我張口:您究竟想要說什麼?
她終於放下了筷子。
我還是那件事,沒有別的。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沒有關係,我還有時間。
我心想她還有時間?這個歲數,該為買墳地考慮考慮了吧!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樺林。如果我告訴了他,他一定會告訴他媽,然後他媽又會去找蘇亞心……我的天,目前為止我根本不想跟蘇亞心有任何瓜葛,她既然質疑我不能照顧自己了,那就是在詛咒我會出事。
我的右手還在沒命地抄些古文常識及賞析。鬼知道我這個從來就和語文沒感情的人怎麼就會頭腦發熱學了文學。
我還記得上學期期末考試的前一個星期,我桌邊堆滿了陳絕扔給我的什麼文學書籍,埋頭苦幹一星期總算是勉強過關。
比我更辛苦的是樺林。從小學習起來優哉遊哉的優等生樺林此生第一次開始擔心期末能否過關。這廝從小和我一起混到大學,牽牽扯扯走過來也算是不容易,哪知一進大學門檻就和舍友結盟將人生玩樂致死。估計他也隻有有難時才能想到我了。
所以當時他來我教室以期末考為專題向我訴苦是我情不自禁給了他一個爆栗,破口大罵:誰叫你當初要填法律這個坑爹的專業!他於是默默移出教室,聲音微弱地說了一句,法律係的教學樓不是離宿舍最近麼……
此人何時如此之懶了?
丫的你傻笑什麼?!樺林彈彈我的腦門。
我一邊奮筆疾書一邊無辜地看著他青筋暴起的臉,說,我剛才不是說了我在想要怎麼勒死你麼……
他把耳機摘下,斜我一眼,拿起書準備走人。出教室時扔下一句,筆記本前有名字,自己去還,在你隔壁班,我先走人了!
我聞言才開始認真觀察本子主人的筆跡,很是娟秀。然後翻至扉頁,看名字。
陶易尋。
女生吧?我憤憤地想,樺林這家夥又用美男計去給我騙筆記,簡直就是辜負小姑娘們純潔的芳心啊。
然後我就聽到了窗外飛機劃過的聲音。我愣住
曾經分離的他、她、他們,如今都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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