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無言的坐了許久，或許是因為和葉藍荀的相處有些失神，又或許因為莫名的哀傷會傳染，沈墨陽忽然開口說話了。
    他的語氣淡淡，像是訴說著悠遠的故事。
    “藍荀，我是我爹沈舜塵的養子，你知道罷。”他頓了頓，又緩緩說道：“可是我不記得生父的模樣，卻知道他是沈家的恥辱——從不習武也不讀書，整日流連在歌舞升平之地，然後和一個青樓女子生下我，私奔時雙雙死於瘟疫。”
    葉藍荀抬眼看他，見他緊緊抿著唇，稚氣的麵容隱隱有哀愁。
    他的眼睛很亮，就像是泉水洗滌過的琥珀。
    “藍荀，我叔叔成了我的父親，卻從未給我一分半點的親情，他待我更像是一件物事。我不是抱怨，隻是感覺寂寞……一直隻有兵書和各種兵器陪我伴我。我徹夜學習兵法，深冬去山林練習射箭，從未間斷的練字讀書，隻為討他一個正視，隻為他能看我一眼，卻終究是我一個人的徒勞……”
    他的眼中蒙著些浩淼的水汽，無限感傷的望著湖麵。也許是始終相伴的寂寞造就了這不擅世故的性情，又或者因為失落幹脆對這世事沒了期望。
    他從未跟人講過自己的感覺，卻對著葉藍荀吐露了心聲，他隻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葉藍荀，他隻是想讓葉藍荀一個人了解，僅此而已。
    “所以藍荀，我在努力……即便對這世間失望透頂我仍在努力，用心去看每個人。即便這是孩子氣，即便會受傷。”
    葉藍荀沉寂地看著他明顯難過得臉，沈墨陽總是孤獨一人啊……
    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數十年的日日夜夜，每一刻都將那份埋在心底的深仇更加入骨一分。
    二百一十七口人的鮮血將那個湖畔都染得鮮紅，曾經的世外桃源充斥著哭嚎和血流如注的聲音，妹妹的離散和母親的死不瞑目……
    還有那個皇位……
    這一切怎能輕易釋懷？
    痛仇蝕骨焚身，寂寞更是融入骨血。
    這又何嚐不是獨自困苦寂寞呢？
    至少就這一點而言，兩個人是極其相像的。
    他伸出手去解開了自己的艾綠色發帶。把發帶放進池水中，任由那條發帶像軟軟的青荇一樣在水中飄蕩。
    “墨陽，你掉過眼淚嗎？”
    他的聲音很輕，有些莫名的語氣然後悵然地笑了笑，“不該問你的，小孩子就會咬著牙，再痛再難過也不肯哭……”他從水中拿出發帶，蓋在他的眼上。
    “這是泉水，沒有人會哭。”
    沈墨陽的身體僵著，良久他伸出雙手按住那條發帶，有水漬從麵頰上流下，卻不知是發帶上的泉水還是片刻脆弱的淚水。
    “這是泉水……沒有人會哭……”他聲音哽咽著重複著葉藍荀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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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雲影看著沈墨陽跟在葉藍荀身後走遠，收了笑容，黑瞳倏而收緊，那雙頗有故事的暗眸中翻騰著詭譎的神色。
    忽然，很多畫麵從記憶深處走出，往日的樁樁件件都惹的人心亂。
    白色的山茶花在風中搖曳。
    如同白茶的少年在懸崖邊佇立一夜。
    星輝散在他的身上，想要靠近卻如何也邁不出那一步……
    思忖間，眉不覺蹙起。
    偏偏江翰大爵爺是個最沒眼力勁兒的人，還不知死活的去抱住正在沉思的慕雲影。
    “雲兒~你看看連葉藍荀都開竅了，之前跟王上卿卿我我的，你什麼時候才能和我那般啊。”見他不說話，江瀚更得寸進尺，“雲兒，咱就開心一次，就開心一次，如何呀？”
    慕雲影忽而起身，麵色陰沉，一把攥起江翰的手腕，惡狠狠地看著他。
    “開心？莫說一次，便是千次百次也依你！幹脆不死不休！”
    於是，他便把那還未明白過來的江翰拎進了房裏。
    沒過多久便是鬼哭狼嚎一般的慘叫。
    他的確是對江翰說‘千次百次也依你’卻沒說是誰上誰。
    事實勝於雄辯。
    江翰被蹂躪了……
    別看這江翰大爵爺鳳眼細長，權謀陰沉，長著一張攻的臉，確實也做了許多年的攻，卻終是被一直眼饞的獵物給反撲了，並且吃的毫不留情，不知這算不算是扮豬吃虎？
    總之，江爵爺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