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柔然。
    帝都內，一片斷垣殘壁。
    征火的刺鼻味兒灰蒙蒙的凝在空中，不散。
    狹隘的宮道血跡斑斑，猶映著前日敬國士兵突城的情景。
    空蕩蕩的大殿，金帳被風吹的紛亂，隱隱的，殿上的九五金座上似坐著一個人。
    他滿臉滄桑，眼瞳是柔然人特有的碧色，現在卻已失神，放大。
    他的心上正插著一把匕首，蜿蜒的血早已濡浸一身黃袍，似血色的墨不小心潑在袍上，隱了騰駕的龍紋。
    驀的，雷驚雨至。
    雨滴砸在地麵，很快洇濕整個城。
    風起天闌。
    搖碎一片血色牡丹。
    城牆高掛著一人首級。
    那正是前日死守城都，不得援的謝宛。
    風雨衝刷這一片大地，將它隱入史冊。
    ***
    幾年後。
    敬國江南。
    兩岸芳草萋萋，繁花四茂。
    一個頭戴鬥笠身穿蓑衣的船夫正站在堤壩上與一個麵容慈善的婦女聊天。
    船夫道，“幾年前的征北之戰真是令人膽寒啊。聽說那柔然大將謝宛以一人之力敵我軍萬人，真真是有萬夫不當之勇。”
    那婦女斜瞪了他一眼，道，“他若真有那般本領，怎會被梟首？”
    船夫搖搖頭道，“好幾百個軍士將其牢牢壓住，他才被降住，後來他堅死不當俘虜，才被梟首示眾。他臨死前大喊，‘亡秦必楚，滅敬定我柔然邪’！”
    婦女疑問道，“聽說柔然的皇子逃出城了，不知真假？”
    船夫道，“估計半真不假。不然這幾年怎麼還不讓碧眼蠻夷之人入國？早都弄到邊疆去修麓棧了。”
    那婦女歎了口氣，“好歹都是條人命啊。”
    此時，船艙裏探出個人來，手裏拎著幾尾鮮魚，道，“李嬸，我拿了魚便回去了。”
    那婦女笑著道，“時候也不早了，拿回去給蝶依燉了一塊吃。”
    少年也笑著點了頭算應了。
    船夫道，“這不流羽嘛，怎麼，再過幾年還不打算和蝶依成親？蝶依可是我們這兒的大美人，別便宜別人嘍！”
    少年五官比旁人都要英挺許多，眸如深潭，溫潤而笑，“等我金榜提名就回來娶她。”
    ***
    流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我還記得你在燈下讀這首詩的樣子。
    你說，等我金榜提名來娶你。
    流羽，我不怨你騙我。
    當日我將你救上來我就知道，你絕非池中之物。
    隻是，蝶依已配不上你。
    流羽，堤上柳下，江水千帆，我亦隨你。
    若有來世，我一定會做你的新娘子。
    你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新娘子。
    ——蝶依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