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擁了過來，溫暖的體溫緩慢而堅定的傳遞。凱希極少像現在這樣去主動擁抱他，這也不同於情熱的時刻，沒有那種滔天的炙熱的情火，唯有默默的溫情。
    將臉孔深深埋進凱希的發間如此一來，誰也看不見誰的模樣。這或許並不利於交談，可是對如今的奧斯蒙來說卻是必不可少。微微放鬆之後，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抖就無可避免的傳遞給對方知道。
    奧斯蒙也顧不得了。
    世上，總有一些東西在他控製之外。即使他位高權重，赫赫威名，依舊無法免俗。尤其是遇到凱希之後，終於發現，自己不能控製的東西，有很多，很多。
    也不知他們維持這樣的姿勢過去了多久，直到能夠感覺到骨骼的酸痛，直到奧斯蒙身上的顫抖不如之前那樣明顯。凱希將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認真斟酌了一遍，確定不會傷人之後，才緩緩道，“我不明白，我有了力量，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這是一件好事，當然是。
    倘若擁有強大力量的人不是凱希，奧斯蒙一定會慶幸自己竟然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得到了強大的助力。
    帝國軍在伊維薩邊境上屯兵，隨之而來的大戰將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任何人都無法逃脫。分析如今雙方的實力對比，無疑將是一場無比慘烈的戰爭。為了伊維薩的生存，哪怕是增強一絲一毫的實力，對如今的奧斯蒙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
    按照路綺歐的形容，幻術的本質便是讓一切成真。可以想象，這樣的力量在戰爭中將起到怎樣重要的作用，幾乎可以左右整個戰局的走向。路綺歐來曆不明，即使她實力不容小覷，奧斯蒙還是認為不能過於指望這個女人。所以，若是凱希也能做到同樣的事，這對戰局來說，真是再好不過。
    如果沒有雲迪路的警告，奧斯蒙一定會慶幸凱希的成長。此刻的他，一定會在此基礎上凱希思考接下來的戰略，以及可能用到的所有戰術。
    如果而已……
    但是現實中，奧斯蒙隻是深深被凱希的變化所困擾。雲迪路的警告，變的前所未有的清晰，不用他刻意回想，警告的每一個字，便開始在腦海中回響，一遍接著一遍，無休無止。
    ——發色也好，異香也好，容貌或者舉止，在一個人身上展現出來的一切，都應該有一個界線，一個界定人類和非人的界線。
    ——看好凱希，確保他不會跨過那條界線。
    如今的奧斯蒙有些後悔，或許在那個夜晚，那個與雲迪路密談的夜晚，他便應該將一切告訴凱希。但是他自作主張的藏下了所有的秘密，同時也失去了唯一將之說出口的機會。
    “正是因為幻術的力量強大，才顯得詭異。凱希，即使你不用幻術，這仗還是要打。”無法直言的告誡，令奧斯蒙苦澀難言，哪怕明白這些勸說空洞的根本不具備任何說服力，他還是不得不繼續。“你和我兩人，我才是軍人，這本是我的任務。”
    奧斯蒙沒有明言，出口的句子也有幾分零散，不過凱希還是明白了，他想將他摒除在這場戰爭之外。從意圖上來說，奧斯蒙的做法無可厚非，哪怕這極度自私。
    奧斯蒙不希望凱希再使用幻術，但凱希自身認為這隻是一種十分有用的力量罷了——如此無法調和的分歧點，讓凱希遠離這一場是是非非，這應該已是最為直接和有用的法子。
    “我是傭兵，這也是我的任務。”凱希的反駁，斬釘截鐵。“除非你現在就解除伊維薩與銀穗草之間的合作關係。”
    聽的出他的篤定，幾乎帶著些許得意洋洋。凱希應該百分之百的肯定，肯定他不會這麼做，也不舍得這麼做。
    還是埋首在他的發絲間，奧斯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過往隻有當某些特別時刻才會顯露出來的異香，如今已無時不在。然而奧斯蒙已經快忘了自己曾經在異香縈繞之下是如何的意亂情迷，此時嗅入鼻翼間的香味，隻會將恐懼加深，再加深。
    當恐懼到了極致的一刹，奧斯蒙忽然發現，他的顫抖全部都停止了。頭腦重新變得冷靜，這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緩緩的抬頭，慢慢拉開與凱希之間的距離，一字一頓將那個決定說了出來，“那麼，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就此解除。”
    “你說什麼？”凱希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做出決定的同時，奧斯蒙也想好了措辭，開口之時也隻是不緊不慢，“這是羅比亞帝國的內戰，任何傭兵團都不宜牽扯在內，伊維薩與銀穗草之前合作的基礎已經不存在了。這個時候解除關係，正是時候。”
    冠冕堂皇的理由在無懈可擊的同時，也足以引起旁人的咬牙切齒，“解除關係，你就不怕我會離開？”認真想一想，這似乎也無可厚非，之所以凱希身在此地，不正是為了他們之間的同盟？沒有盟約，他也沒有理由再繼續滯留下去。
    “回總部去吧。雖然我不知道銀穗草的總部在哪裏，但那一定是個相當安全的地方。”安全到無需凱希再使用任何不該使用的力量。
    雲迪路曾經試圖以強硬的手段將凱希帶回總部，然而最終被奧斯蒙所阻撓。若說那是一個錯誤，那麼此刻正是彌補錯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