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無戰事。
    這不僅是不成文的一項規則，同樣的，也是大陸各帝國不得不遵守的法則。
    其實要理解起來也不難，一是因為天氣原因，再怎麼彪悍的士兵，隆冬時節作戰能力也會大打折扣。加之入冬之後，節日便紮堆到來，平常的時候還不會覺得如何，但是“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感情總是會以相當快的速度蔓延，士兵也是人，但凡是為士兵考慮的將領，這個時候都免不了輪換讓大家抽空回家看一看。
    至於第二個理由，當然還是老生常談的糧草問題。冬季不產糧，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上一年所囤積的糧草，在此時的用途都轉為安全過冬，誰也不會冒著被餓死的危機，冒然在這個時候挑動戰事。
    雖然眼下還隻是季節交替之際，不過羅比亞帝國經曆了之前那一場轟轟烈烈的內戰，皇室也好，叛軍也好，總算達成了默契一致，都選在這個萬物蟄伏的季節休養生息。
    在這樣的氛圍影響下，奧斯蒙整個人都變得懶洋洋的。原本在戰爭剛結束的那幾天，他還恪盡職守，嚴格履行一名總督的責任，隻要戰爭殘餘下來的問題，他都一一親自處理。慢慢到了後來，這一位大人就徹底扮演起了遊手好閑的貴族角色，任何問題都交給別人處理，美其名曰這是對屬下的信任。
    總督大人有權力偷閑，下麵的人推脫不了隻能遭殃。首當其衝倒黴的不用問，除了雷契爾以外，隻怕也沒人比他更倒黴。於是，忙的腳不沾塵的這位紅發將軍，每每在自己快要累死過去的一刻，總能覺察到一縷十足幽怨的目光，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追隨著他的腳步——雷契爾不止一次的自省，難道自己曾經無意中拋棄了一位深閨怨婦？
    有歹命的，相對而言就有好命的，近侍迪夫的日子簡直好過到了極點。過去每天都要早早的侍奉總督大人晨起梳洗，如今的他顯然用不著這麼辛苦了。太過清閑的日子，常常讓迪夫懷疑，自己莫不是失業了？
    失業不失業，目前迪夫還不能判斷，他如今唯一清楚的就是……大人今天又賴床了。
    在走廊轉了一圈，迪夫並沒有真的接近奧斯蒙的臥室，因為那裏麵……那裏麵不僅僅隻有一個人。除非他嫌自己命太長，還是不要去叨擾那個，呃，那個早晨的男人。決定給自己放假的近侍迪夫，調轉身子，開開心心的遠去。
    “喂，你怎麼還不起來？”凱希沒有睜開眼睛，不過手掌卻摸到了旁邊那具溫熱的軀體，半分考慮都沒有，就狠狠的推了一把。
    而被推的那一位，顯然習慣了類似的對待，不動如山。相反，抓住伸過來的那隻手，放在唇邊，在每一根指尖上挨個兒落下親吻。看他這幅模樣，如果真被人罵成“流氓”，似乎也沒有反駁的餘地。沒有辦法，誰讓凱希的聲線那般招人，沒有睡醒時的沙啞，啞的發軟。聽在耳中，奧斯蒙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在發癢。
    從凱希的角度來說，剛開始以為對方隻是吻一吻手指，也就沒有製止。誰知，他的動作居然越來越過分。驀地一下睜大了眼眸，眼睫之後那一抹淡藍，在晨曦之中清澈的仿佛最幹淨的湖水。本意是想要瞪他一眼，以示警告，可奧斯蒙絲毫不為所動，隻是無辜的回視著他。
    如果，奧斯蒙的嘴裏沒有曖-昧的含著自己的手指，那麼他的樣子確實算的上十足無辜——凱希的腦海中滑過這個念頭，咬牙切齒。
    著實忍無可忍了，凱希用上了七八成力氣，硬是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看著上麵還沾的口水，眉頭又是一蹙。找不到合適的地方，索性扯起對方的睡衣衣襟，擦了個幹幹淨淨。
    奧斯蒙笑眯眯的看著，直到他完成了一連串的動作之後，才指了指自己敞開的領口，不無戲謔道，“這麼熱情，一大早就幫我寬衣，凱希，你可是在暗示什麼？”
    腦子不清醒了，才會回答他。凱希承認昨晚確實是瘋狂了些，而他也一直渾渾噩噩的睡到現在，不過這不表示他已經睡糊塗了。身體的疲累在短時間內大概沒法消除，不過好歹睡了幾個小時，腦子還是清醒了。
    遠離床鋪，就是遠離魔爪。凱希自己也是男人，當然清楚晨起這個階段，男人這種生物最禁不起招惹，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有多遠就躲多遠。一邊雜七雜八的想著，凱希一邊掀開被子，爬了起來。然而，在進行下一個動作之前，他卻結結實實的怔住了。
    要找出屬於自己的衣衫，唔，似乎這件事難度不小。
    再一次懷疑，昨晚他與奧斯蒙壓根不是做了，而是徹徹底底的打了一架。否則的話，臥室內這仿佛強盜過境的淩亂場麵，又該怎麼解釋。
    說不定，就算他能從衣衫堆裏找出屬於自己的那一份，也絕對無法再穿了。
    奧斯蒙似乎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幕，他所等待的，正是凱希失神的一刹那。如獵豹一般翻身而起，根本不在乎順著激烈的動作滑落下的羽被，經過千錘百煉的結實身軀曝露於空氣之中，也根本感覺不到寒冷。不，怎麼會冷呢？如今的他，熱還來不及了。
    不錯，就是燥熱。
    往前一撲，順勢摟住了凱希的腰肢。也不說話，隻是將力氣都聚集在手臂之上，鐵了心要成就一個獨立的空間，將那人囚禁於此，永生永世都逃離不去。
    “雲迪路似乎說錯了一件事。”
    聽見他的聲音悶悶的從下方傳來，凱希連生氣都忘記了，卻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迷惑。在這個時候提起雲迪路，這個男人不是曆來和團長不合嗎？看來，真正睡糊塗的，是這一位才對。
    奧斯蒙自顧自的繼續道，“雲迪路曾經讓我注意你身上的異變，他說，那些征兆都代表著危險。不過我倒是認為，你身上的香味真是好極了，無以言說的美妙。”最後的那一個詞，絕不是一位真正的貴族會說出口的，所以此時的奧斯蒙絕不是真正的貴族。
    怪隻怪奧斯蒙的措辭太露骨，以至於凱希都禁不住麵頰一紅。僵了一會兒，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曾經一直想要弄清團長究竟秘密和奧斯蒙說過什麼，如今是他自己說漏嘴了，正好是追問的機會。
    可惜時機就是這麼一回事，稍縱即逝。臉紅，心跳，此刻的凱希唯一能思考的便是如何擺脫這個窘境。
    “今天不是有閱兵式嗎？”費盡腦筋，好歹找了一個不怎麼突兀的借口。
    說起來，這個閱兵式早就應該搞了，是清楚之前勝利的儀式。這一類的活動盡管找不出什麼實質意義，不過對鼓舞士氣卻有著超乎想象的作用。之所以會拖到今天，這也從側麵證明了一個行省與一個國家對抗時的吃力。善後工作、鞏固邊防、傷兵安置……人手不足的限製也就造成了種種事物拖延。今天能舉行閱兵式，還是雷契爾等將軍熬了數個通宵的勞動成果。
    “那個啊——”奧斯蒙故意拖長了音調，加之他此刻又是埋首於凱希的腰腹之間，聽起來更是沉悶。但是不知為什麼，凱希居然從這絲沉悶之中聽出了玩笑的成分。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把，凱希懶得浪費唇舌，直接以實際行動警告他不要賣關子。
    “老爺子搶著去了。”快速的做出解釋，這一次真是半秒鍾都不敢耽誤了。奧斯蒙鬆了手，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泛紅的手背。從頭到尾，凱希似乎從來就沒有對他溫柔過。更甚的是以前，還會向他動刀子。
    “懷特公爵？”對那位那人，凱希的接觸並不多，不過一直都保持著一分尊敬。不僅因為老人的身份，也不僅因為他是奧斯蒙的爺爺，更關鍵的，是因為那位老人的睿智。那種由歲月所凝練出來的睿智，是他們這些後生晚輩所不能企及的通透。
    奧斯蒙聳聳肩，全然隨性的樣子，“到了伊維薩之後，老爺子也沒什麼事情做，閑的發慌了。聽說了這一次的閱兵式，一直都十分熱心的參與。既然這樣，索性今天的正式儀式，也交給老爺子主持算了。”
    凱希沒有多說什麼，他隻是狐疑的瞄了對方一眼，懷疑他真正的動機——這個男人，怕自己爺爺清閑是一方麵的理由，另一方麵的理由，是因為他自己想要清閑吧？
    被凱希的神色逗的發笑，看他警惕性十足的樣子，倒不像是美人蛇了，反而更接近於狐狸一類機敏的動物。奧斯蒙認為自己偏心也偏的夠徹底的，雲迪路露出狐狸般的表情，隻會讓他無比生厭；可類似的表情出現在凱希臉上，他偏生就覺得可愛。
    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可愛。
    再一次湊了上去，親了親凱希的唇角。沒有任何激烈或占-有的意味，相反則有一股淡淡的溫馨。“早飯想吃什麼？”
    聽他這麼問，凱希下意識的暗中鬆了一口氣。盡管早過了吃早飯的時候，不過既然奧斯蒙表現出想吃東西的欲-望，那就證明床上的事宜到此為止，他們也不用進行“早間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