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2章 狡兔+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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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獄之後,長久的閑來無事讓康拉德養成了一個打發時間的習慣——盯著空空蕩蕩的走廊,自己和自己賭博,猜測獄卒什麼時候到來,以及獄卒的身份。事實上,就算沒有成為犯人,因為工作的關係,康拉德還是認識了此地所有的看守。大概也因為這個關係,進來之後,眾獄卒對他還是相當照顧的,日子也不算太難過。
一直都盯著走廊,康拉德自認絕不會錯過這位不速之客出現的時機。但是現實與認知之間的差距往往十分巨大,事實上,康拉德就是沒能看清那人是怎麼出現的。
似乎隻是在康拉德第一次眨眼的空當,那人就出現在走廊的盡頭。再一次眨眼,人影就已經到了走廊的中間。最後一次眨眼時,不偏不倚,他就站在他的牢門前。
灰黑的鬥篷,將此人的周身上下遮的嚴嚴實實。露在外麵的,隻有一雙異常蒼白的手,骨瘦如柴,能夠清晰的看見皮膚下的骨節。似乎這雙手根本就沒有血肉存在,除了包裹的皮膚以外,就隻剩下支撐的骨架。
康拉德本能的往後退去,直到縮進牢房的角落之中。入獄的第一天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準備迎接隨時有可能會降臨的死亡,但是,被冤魂索命這一項,顯然不在他的預期之內。
可是,牢房就這麼大,就算要躲,又能躲到哪裏去呢?
康拉德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就在他認為小命休矣的一刻,隻見來人做了一件他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枯瘦的手伸進衣襟裏翻找了一會兒,再次拿出時,指頭上居然掛了一把銀光閃閃的鑰匙。鑰匙插入鎖孔之中,“哢嗒”一聲,巨大的銅鎖被打開了。
洞開的牢門,對如今的康拉德來說,無疑代表著“自由”。然而,當夢寐以求的東西切切實實的擺在麵前的一刻,康拉德反而不敢相信了。眼前的事情發生的不僅猝不及防,而且沒有任何道理。康拉德拚命動用腦子,可也抓不住任何的蛛絲馬跡。
無法了解的事隻會帶來恐懼,而康拉德的做法就是繼續往牆角縮去,像是恨不得讓整個身子都潛進那一道縫隙之中。
“出來!”看到康拉德的舉動,那人顯然是不耐煩極了。冷冷下令,從兜帽下方傳出的聲音極為粗嘎難聽,就像是許久不曾開口的人,陡然發出的聲響一般。
“我被赦免了嗎?”康拉德當然明白,這個問題真是蠢到家了,可是再怎麼愚蠢,他也不得不問。“陛下簽發了特赦令嗎?能不能讓我看一看?”此地是羅比亞皇室專用的天牢,能夠給這裏犯人自由的,在康拉德的認知力,當然隻有皇帝萊安一人。
這個行藏處處透著詭秘的人,應該是皇帝的特使吧?
是了,怎麼想也不該是冤魂。至少,冤魂打開牢門時,一定用不著鑰匙。
“特赦令?哪有這種東西?”興許是康拉德的要求著實太可笑,來人居然當即笑了起來。比起低啞的說話聲,他的笑卻是異樣的尖銳刺耳。不是低啞。就是尖銳,不得不說這人的聲線真是十足怪異,似乎全然沒有中間過渡的音域。
康拉德結結實實一愣,不過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恐懼了。會說話,會笑,怎麼也能夠證明來的是人,而不是冤魂。“難道不是陛下放我出來?”稍微朝門口走了幾步,康拉德思想也清晰了一些,終於意識到這一點。
“他怎麼會放了你?”幾乎令耳膜無法忍受的笑聲中,滿是譏諷。“做錯了事,毀了計劃,他怎麼會放過你這隻替罪羔羊?”
錯事?計劃?替罪?連續幾個詞語疊加在一起,讓康拉德意識到了什麼。正期望對方繼續再說下去,話題卻到此戛然而止。
對那人來說,打開了牢門,似乎就完成了此行的目的。康拉德遲遲不肯出來,他也無意去想辦法,勸說一類更是無從說起。轉過身,就準備離開。
“等等!”康拉德急忙喊道,之前見過這人的行動速度,錯過這一次,他說不定再也無法見到對方。“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當初我被判的是終生監禁。”策劃帝國內戰,這個罪名加在頭上,隻是監禁,已是相當便宜的了。
“要問理由是嗎?”對方停下腳步,回頭的時候,康拉德能夠看到他臉孔鼻子以下的部分,尖削無比的下頜,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句裹著人皮的骷髏。“你是因為什麼原因進來的,如今也是因為什麼原因出去。”
“奧斯蒙?”先不說米恩家族的這一場災難歸根結底究竟是什麼原因,但他們確實是敗在尼克勒斯家族的手上,最直接的敵人當然就是奧斯蒙,若非那人的狡猾,也不至於到如今這個悲慘的地步。
意識到這會變成一場長談,或許由他來告知這些內容並不怎麼合適,不過既然康拉德問起了,說說似乎也無妨。於是那人索性轉身,再次走了回來。“你猜對了,伊維薩發動內戰的事,想必你也知曉了。”
康拉德點頭。即使天牢是消息最為封閉的場所,不過戰爭畢竟非同小可,在獄卒們的談話之中,也可以獲得類似的消息。
“你的任務就是擊敗奧斯蒙。所以說——”那人“嘻嘻”笑了兩聲,這才接道,“所以你要感謝這位侯爵的魯莽。如果不是他不顧後果莽撞行事,你隻怕真要在這裏呆一輩子。”
狡兔死,走狗烹。
換言之,如果狡猾的兔子依舊還是活蹦亂跳的,那麼獵狗才有發揮作用的舞台。
康拉德頓感欣慰,“看來,皇室還是相信我們家族的,帝國離不開我們。”一到為難的時候,即刻忙不迭的將他釋放出來,這不恰好說明了這一點嗎?
“你怎麼還這樣認為,剛才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相信你的不是羅比亞皇室。”那人極其不耐煩的打斷康拉德的自我安慰,尖銳的聲音更加顯得粗暴。“你能夠從牢裏出來,授意的是……。”
那人在最後一刻吞回了嘴邊的某個名詞,擺了擺手,“算了,總有一天你會真正接觸到這個組織。”什麼事能說,什麼事不能說,他還是分的清楚。
“總之,你現在就進宮去找你那個皇帝。他會給你所需要的一切,任命、兵力、物資,但凡是戰爭所需要的一切,你都可以向他索取。”
乍聽上去,對方所說的內容沒什麼大不了的,也隻有像康拉德這樣擔任過重要職務的大臣才能明白其中的真意。說的直白一點,若是能夠隨意索取以上全部東西,那他等於是將整個帝國都捏在手中。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一類的語言,康拉德倒是沒有想到。不過,常年與金錢打交道的經曆讓他總結出一條堪稱真理的經驗——無論是誰要獲得多大的利益,在此之前,都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於是康拉德帶著幾分戰戰兢兢的問對方,“如果,我是說如果戰敗了,如果我不能戰勝奧斯蒙,會怎麼樣?”一連串的“如果”,恰好也證明了康拉德此時的動搖。事實上這根本不能怪他,麵對奧斯蒙這樣有著“軍中之神”美譽的對手,誰不是在還沒有開戰之前,就已經開始考慮戰敗的下場?
“戰敗?真到了那一天,我想,你也不用再擔心有什麼後果了。”
死人,用不著操心那麼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