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怒氣衝衝的樣子，你不是剛從桑托斯回來嗎？”在走廊上，奧斯蒙遇上了雷契爾，被對方的表情嚇了一跳。怎麼說呢，雷契爾脾氣雖然不好，但還從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的怒氣之中還夾雜中從未見過的幾許陰沉。
    不用旁人明說，雷契爾也清楚自己的模樣一定十分可怕。想比較起來，自家總督大人看上去簡直可以稱之為春風得意。“我說大哥，你能不能有點緊張感？我們這次麻煩真的大了！”
    在印象中，奧斯蒙從來都是一派從容，無論情況多麼危機，在他身上都很難找出慌亂的跡象——那一次凱希不辭而別，完全是個例外。而奧斯蒙不動如山的狀態，一直以來也是一眾下屬的心理支柱。但這一次的情形著實有些不同，看到他依舊是笑容滿麵的樣子，雷契爾不由的覺得這一位有些沒心沒肺了。
    “有什麼麻煩，慢慢說清楚。”說老實話，如今的奧斯蒙還真是緊張不起來。那一夜與凱希的談話，讓他證實了最想證實的東西——出乎他之前的想象，凱希原來一直都是向著他的。無論局勢多麼艱辛，隻要有這一件東西，就足以支撐奧斯蒙走下去。
    還沒有開始講述，雷契爾的樣子就變得比之前還要愁苦幾分。“你不是派我去桑托斯采購嗎？”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紙箋，上麵寫了數樣物品的名稱，以及需要采購的數量。
    “采購不順利？還是說對方借機漲價？”都是一些必須的物資，對如今的伊維薩尤為重要。如果對方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也是在預料之中。盡管這種行為十分不道德，不過商人嘛，永遠都是唯利是圖的，這麼好的機會不善加利用，那他們幹脆集體改行當慈善家算了。
    “若是漲價也就算了！”雷契爾極為忿忿不平。“就行省的財政來說，多年來在你的授意下都儲備了相當一部分應急資金，隻要價錢漲的不是太過分，都可以收購足量的物資。但是我此去桑托斯，與當地商會洽談許久，價錢已經比正常狀態翻了三倍，對方還是不肯賣東西給我們。”
    深深吸了一口氣，雷契爾的麵色已經難看到極點，憤慨加之凝重，使他那張英挺的臉龐都有幾分扭曲。“建材、礦石、糧食……所有的一切物資，他們什麼也不賣！”
    這無疑是一個相當惡劣的消息，惡劣到幾乎能夠擊毀奧斯蒙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好心情。“所有商會，你都談過了嗎？”
    “那是當然！”這種程度的行動力，對雷契爾來說是肯定的。況且，沒有順利完成任務對他來說也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定會竭盡所能。沒有想到的是，各類商品的主管商會居然會有意見如此統一的一天，在過去這都是一群彼此相互啃噬的鬣狗，什麼時候見過他們也有如此“團結”的一天？！
    由此看來，麻煩的程度不止上升了一個等級。“你怎麼看這件事？”
    “還能怎麼看，這一定是有人幕後操作！”雷契爾的雙眼幾乎能噴出火來，不用懷疑，假如幕後黑手就在眼前的話，他光是眼神，就能夠當場將人撕成碎片。
    “是帝國嗎？”奧斯蒙喃喃自語。這或許是毫無根據的揣測，不過想來，事實的真相也八九不離十了。就算不是羅比亞皇室親自操縱了這一切，這件事也是在他們的授意之下進行的。
    “管他是誰！總之，既然敢做出這樣的事，以後就不要怪伊維薩的報複！”這樣的心性，在奧斯蒙的下屬中都普遍存在。跟著這樣的主人久了，他們都是些絕不肯吃虧的人。有沒有欺負過別人暫且不說，但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到自己頭上。
    槍口一轉，雷契爾怎麼也無法咽下這口氣，“還有該死的桑托斯，當初明明是他們求著伊維薩與之通商。如果不是靠著我們的扶持，他們哪裏有如今的地位？桑托斯商業貿易自由區？馬上就讓這個名字從大陸消失。”
    “冷靜一點。”奧斯蒙滿是無奈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家夥，發這麼大的脾氣，簡直比他這個當老大的看上去還要凶悍。也幸虧桑托斯的人不在現場，不然一定被雷契爾的樣子給活活嚇死了。
    “不是我該冷靜，而是——”雷契爾苦笑著回望自家總督，“大哥，你這樣子也未免太無動於衷了。”他是不知道，在這段時間內，奧斯蒙遇到了什麼好事，不過在如此危難的關頭，他實在太缺乏緊張感了。
    “既然是預料中的事，到了發生的一天，也沒什麼值得驚訝的地方。”
    如今的伊維薩，以一個行省的勢力來說，確實相當龐大。但若是考慮其對抗的敵人，一個帝國，力量未免就薄弱了些。雙方的優劣對比，隻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以桑托斯為例，商人永遠都將利益放在第一位，他們沒有任何理由為了如今的伊維薩去得罪一個帝國。
    換一個旁觀的立場，桑托斯的做法也算得上無可厚非，哪怕隻是出自生存的目的，這樣的做法也是必然的。
    雷契爾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還是認為，桑托斯的倒戈實在發生的太快了些。之前出自震懾的目的，奧斯蒙已經下令將追兵全部處死，有些殘酷的手段，也為伊維薩爭取到了一段時間的太平。所以他們才會抓緊機會與桑托斯交易，收購必須的物資。誰知，才過去短短幾天，那一陣腥風血雨就算是徹底過去了，桑托斯已經不再有絲毫的懼怕。
    “不管怎麼說，桑托斯的做法也太不講道義了。”雷契爾依舊還是忿忿不平。“以桑托斯的地理位置，從來都是被各方盜賊搶奪的目標，不是得益於伊維薩的庇護，他們哪裏有今天的地位？當初，也是他們上門來請求大哥，並且以提供物資作為交換條件，這才得到伊維薩的保護。”
    “雷契爾，你現在還認為，伊維薩有能力保護桑托斯嗎？”滿心都是憤怒的話，一定看不到真相。被背叛，雖然是一件令人無限憤恨的事，然而奧斯蒙隻會無比冷靜的去看到這件事。
    雷契爾一怔，頓時啞口無言。麵臨隨時都有可能開戰的局麵，伊維薩的軍隊早已進行了全麵收縮。不僅要守衛整個行省的邊界線，而且還要加大訓練的強度，以最快的速度提升軍隊的作戰力，不得不說，兵力已是捉襟見肘。在如此條件下，伊維薩著實沒有多餘的軍隊去守護一個所謂的貿易區。
    “以保護來換取物資。”奧斯蒙淡淡的說著這個無比淺顯的道理。但是不管怎麼說，他的平靜之中，處處都透著一層異樣。“既然我們已經不能再繼續提供保護，這場交易的平衡當然也會隨之崩毀。”
    理智上接受了這一切，可雷契爾的內心還是做不到這般心平氣和——或許這就是他比不上總督的地方。“大哥，可是——”
    奧斯蒙擺手，雖然是輕柔的動作，卻別有一番威嚴在內。當他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就表示話題到此為止。“我需要想些事情。”
    “那我先走了。”微微行了一個禮，雷契爾退了下去。最後的時刻，隱約聽見奧斯蒙的自言自語，幾個片段的詞彙，“桑托斯”、“地理位置”、“獨特”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