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局勢，那又如何？”倘若不是心中被凱希所牽掛，奧斯蒙一定會送上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家族如今的遭遇隻怕早已傳遍羅比亞的每一寸土地，更何況她是公主，天天跟在皇帝的身邊，知道這些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要跟你一起走！”說完自己的目的之後，碧絲姬驚覺這話多麼容易引起誤解，忙不迭的又補充道，“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為了雷契爾。”
    奧斯蒙皺眉，不管怎麼說，碧絲姬的目的已經牽扯上自己最得力的屬下，而且，雷契爾對他的意義還不僅如此。不知有過多少次的並肩作戰，他們早已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扯上了雷契爾，再怎麼心不在焉，奧斯蒙都必須要過問一句，“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話題已經起了個頭，碧絲姬不再想先前一樣手足無措，措辭也流暢了許多。“我雖然不怎麼懂政事，但我也知道這次的事件之後伊維薩會被帝國孤立，交通之類一定會受到隔絕，以後我再想去伊維薩，一定會變得很艱難。”
    奧斯蒙一臉平靜的聽著眼前的女人描述伊維薩未來淒涼的前景，這些事，他當然無比清楚。清楚，而他依舊任事件發展到如今的一步，當然也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到了這時，碧絲姬也不指望奧斯蒙對自己的話有所回應了，也幸好自己想找的人並不是他。“跟著你一起走，這是我見到雷契爾的最後機會。奧斯蒙大人，請你成全我。”
    “見到了又能如何？”奧斯蒙追問。其實，碧絲姬公主對雷契爾將軍的那點心思，在整個帝國都成了一個被半公開的秘密，以至於在曾經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皇帝陛下都在無可奈何的境地下開始為女兒的終身幸福奔忙。對這件事，要說奧斯蒙全然不知，那絕對是在騙人。偏偏他還要如此咄咄逼人，客觀一點評價，有些過分了。
    “見到了又能如何？”碧絲姬被問傻了，呆呆的重複著問題，怎麼也想不出答案。在這個無比動蕩的時刻，能夠隻身來到這裏，實在已經耗盡了這位公主殿下的全部勇氣。至於剩下的部分，她真是相都沒有想過。
    奧斯蒙按著額頭，在心中大罵麻煩。原本是半個字都不想多說，然而他不得不考慮這個女人的不容易，更要緊的是，碧絲姬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兄弟。好吧，接下來所說的話，就當是他多事好了。
    “殿下，老實說你今天的舉動實在太不理智了。”才說了一句，不出預料的，對方的眼眶中已經浮起一層水霧。奧斯蒙歎氣，選擇視而不見。“你之前的分析不錯，伊維薩會被帝國孤立。事實上不僅如此，伊維薩會成為帝國的敵人。”
    碧絲姬的臉上頓時顯出一絲驚詫，剩餘的部分，則是驚恐。她驀然開始反省，自己此行是不是錯的徹底？她真是太愚蠢了，就算成為奧斯蒙手中的人質，也是極有可能的。
    奧斯蒙忽然笑了笑，這還是他今天第一次對碧絲姬展露笑容，但效果卻是截然相反的，碧絲姬的驚恐變得更加明顯。被雨水沾濕的棕色長發貼在麵頰兩側，越發顯的麵孔是如此小巧和惹人憐愛，隻要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一定會為之心軟。
    奧斯蒙當然並非鐵石心腸，不過他的心中早已裝不下第二個人。不僅如此，他甚至都懶得再去顧忌旁人的情緒。“你確實應該害怕。不錯，以如今的立場來說，我和你也是敵人了。”
    本能的倒退了一步，碧絲姬的手探向後腰的位置。許多貴族小姐都有這樣的習慣，會在身上的某個位置藏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看上去仿若藝術品的物事，並不是她們帶在身邊的裝飾品，它還具有另外一層含義——
    在危機到來的時刻，用來保護自己。
    當然了，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姐們，哪怕是世上最鋒利的武器在手，誰也不能指望她們用它來攻擊敵人。這些武器所起到的“保護”的意義，是別樣的。
    自盡。
    在無可選擇的情況下，一位真正的淑女，寧可選擇死亡，也不會容忍自己受到任何侮辱。
    覺察到她的細微動作，奧斯蒙發出一聲譏誚的嗤笑。而就是他這個表情，徹底打消了碧絲姬的念頭。後者頹然的垂下手，倘若不是皇室的尊嚴還在支撐著她，說不定已經癱軟在一灘泥水之中。碧絲姬陡然明白一個事實，一個極其可怕的事實，如果奧斯蒙有類似的想法，她即便想要自盡，都不會有半分機會。
    連連張了幾次口，碧絲姬也沒能說出什麼話來。皇室的尊嚴不允許她在如今的狀況下向敵人求饒，而若是選擇那些充滿威脅意味的措辭，無論怎麼看都是色厲內荏的表現。
    沉默下來的場麵，對奧斯蒙來說倒是正好，原本就無意理會這個代表著無盡麻煩的公主，如今她不開口，他就權當她不存在。徑自向另一人下達命令，“麥肯，你去通知所有人，我們十分鍾後再次出發。”
    答了一聲“是”，麥肯立時掉頭離開。
    奧斯蒙完全將碧絲姬當成了一團空氣，他自顧自的做著出發的準備。脫下自己的雨衣蓋在凱希的身上，完全擋了個嚴絲合縫。盡管奧斯蒙明白凱希酡紅的麵色並非因為發燒所致，但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這冷雨中著涼。
    至少，如今凱希的狀況已經容不得雪上加霜。
    自從出生以來就一直過著眾星捧月般的生活，碧絲姬幾時被這樣無視過？當即委屈的咬緊了唇瓣。再回想起一路追趕過來的艱辛，眼眶也不由得泛紅，淚水掛在眼睫上，隨時都會滴落似的。
    接到出發命令之後，尼克勒斯家族的成員們都忙著自己的事，在碧絲姬的周圍來來回回走動穿梭，盡管她已是敵人，可沒人對她做什麼。原本應該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的碧絲姬，不知為何隻覺得心情更加糟糕，因為，那些人甚至都不對她說一句話。
    十分鍾過的很快，一群人收拾完畢了，無人理會碧絲姬，都跟隨奧斯蒙的身後迅速離開樹林。沒有聽到一言半語的道別，碧絲姬再如何想要自欺欺人終究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她被忘在這裏了，莫說有人擔心她一個女子獨自站在這漫天的大雨中，哪怕她死在這裏，也沒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