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姆可以想見，在這個猜測的影響下，士兵的情緒會變得如何低沉和……驚恐。奧斯蒙本人曆經沙場不敗的戰績，幾乎已經成了軍中的神話。普通士兵在接到與之對戰的命令時，抵觸情緒是相當明顯的，因為他率領的是禁軍，對皇室的效忠好歹將負麵的情緒衝淡了不少。但是，如今敵人就在己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沒人能夠想象奧斯蒙究竟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對於未知的恐懼，將讓奧斯蒙的形象變的前所未有的可怕。
    以及，不可超越！
    “安靜！”格瑞姆吼了一聲。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可卻是唯一的辦法。哪怕士兵們處在敢怒不敢言的狀態下，至少在表麵上，暫時彈壓了猜測的傳揚。“出來三個小隊長！”
    日常的嚴格訓練，在危機的時刻往往能有相當好的表現。盡管疑惑沒有消除，但是軍令如山，立刻有四人排眾而出，挺直脊背站在格瑞姆的麵前。
    “你們各自挑選五十名士兵，前往剩下的三座城門，查探情況。一旦發現敵人，立刻點燃城頭烽火。”事實上，使用烽火傳信，這也一樣不是一個好辦法，極容易讓恐慌擴大，然而格瑞姆依舊沒有這以外的其他辦法。這樣糟糕的天氣，還有什麼比烽火更快的傳遞的消息的手段？
    “統領大人，如果發現敵人，我們需要和他們交戰嗎？”一名小隊長代表其他同伴，問出了這個問題。
    格瑞姆微微考慮一下，“需要！而且一定要拖住他們！”看到三名小隊長臉上浮現出的為難，他又補充一句，“各城門都有城防部隊，讓他們也加入戰局！”如此一來的話，盡管依舊不能與奧斯蒙相抗，不過還是能夠拖延時間。
    另一名小隊長接道，“統領大人，你也知道，城防部隊不會聽從我們的安排。”兩支部隊麵和心不合的狀況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人所共知。
    “朕賦予你們督戰的權利，若有人不聽從調遣，力斬不赦！”普天之下能夠使用“朕”這個自稱的人，當然隻有一位。格瑞姆回頭一看，隻見皇帝正騎馬朝著這邊而來。這一次，顯然他已經顧不上火把上難聞的油脂氣味。
    有了此項權利，三名小隊長頓時沒有後顧之憂，立時展開行動，各自點選了五十名能力出眾的士兵，朝著東、西、北三個方向奔馳而去。
    “陛下。”因為之前策馬狂奔，格瑞姆頭上的兜帽早已掉落下來。一頭鐵灰色的卷發被彎曲打濕，貼在刀刻般的臉龐上。然而此時他的臉上滿是羞愧，因為，他著實不知如何像皇帝複命。
    不安的情緒令萊安的態度變得尤為糟糕，不耐煩的揮手，“大致情況朕已經聽說了。總之，朕不會接受‘憑空消失’這樣可笑的說法。假如不能完成任務，格瑞姆，你就準備選人為此陪葬吧！”
    麵頰上全是濕意，格瑞姆清楚，在冰涼的雨水之外，還有不受控製淌下的冷汗。不用皇帝提醒，他也明白後果。而皇帝的提醒又一次表明了他嚴酷的態度，將會有無數人，為這次失敗的任務送命！
    格瑞姆竭力不讓驚恐展現在臉上，口中說的更是違心的話，“屬下立刻去重置部署，請陛下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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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略微回溯到數小時前。
    尼克勒斯家族的莊園門口。
    漫天的雨幕中，看不見凱希的身影，然而，卻能清晰的聽到他的聲音，“是選擇十人全身而退，還是帶著所有人一起冒險，奧斯蒙，你現在可以做決定了。”
    奧斯蒙並沒有立時給出答案，麵對眼前這無限奇詭的場麵，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即使凱希的聲音從正前方傳來，他卻如同中邪一般，回頭望去。
    密雨斜織之中，霧發藍眸的男子站在那裏，唇角邊恰到好處的弧度，似笑非笑，令人不由自主的去猜測他究竟正在想些什麼。一切都是那樣不真實，不僅是這反常的天氣，更是因為這道妖嬈到近乎失真的人影。
    仿佛望了許久，奧斯蒙承認自己已經有了答案，可惜的是，弄明白是一回事，將之說出來則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沒有由來的，他本能的抗拒著擺在眼前的事實。
    “原來，你也是幻術師。”
    “錯了。”凱希唇邊的弧度依舊優美，獨有的冷淡，格外的引人。“隻有團長那樣的程度，才能稱其為幻術師，而我，不過是略懂皮毛罷了。”
    奧斯蒙短暫的沉默著，他隻怪自己為何沒有早一些想到。凱希是銀穗草的一員，更是不折不扣的精英傭兵，而他，是那樣的……敬慕著雲迪路……，學會幻術，對凱希來說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並不清楚到底是什麼讓這個男人臉色變得難看，在如今的局麵下，有了幻術作為助力，無論從哪個角度來想應該都是一件好事吧。凱希懶得去考慮對方的心情，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一旦決定要出手幫忙，就會努力達成目標。
    “因為我不是幻術師，所以你的期望不能太大。團長能夠隱藏一支部隊的行蹤，可是對我來說，十個人，已經是極限了。”
    聽他說的一板一眼，奧斯蒙終於如夢初醒。是了，不管心中正在糾結些什麼，眼下都不是時候。他是尼克勒斯家族的繼承人，伴隨著這個榮耀身份而來的，是相應的責任，絕不能被一時的情緒左右，而忘記了正深陷危機的族人。
    況且，這次的危機是他一手招來的。
    “凱希，你所說的選擇，我想我明白了。”確保使人平安脫險，還是所有人去赴一場未知的死局，看上去像是異常艱難的抉擇。事實上，真有那般困難嗎？
    凱希解除了幻術，奧斯蒙身後那道虛構出來的影子不見了，他們還是麵對麵站立著。這一次凱希並未逃避他目光的意思，直視著他的雙眼，也等待著答案。
    奧斯蒙揚起笑容，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表情，沒有任何附加的意義，因為想笑，所以他便笑了。“其實，你早就知道我的答案。”
    先前那種令人捉摸不清的表情倏的消失，最後留駐在凱希臉上的，是一層濃烈的震怒，“果然，你是一個笨蛋！”
    很少以這樣尖刻露骨的詞語去形容某個人，很明顯，凱希這一次是真的被惹火了。他與奧斯蒙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而這個男人，不止一次的在證明他的行為方式是多麼可笑。凱希就不明白了，明明他的頭腦聰明異常，為何做起事來總是冒傻氣？
    “你就和你族人，一起送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