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你在搞什麼鬼？”經過了簡單的包紮，阿爾瓦已能再次說話。隻不過失血過多讓他臉色變得無比灰暗難看，坐在一塊石頭上。血液的流逝也帶走了他引以為傲的力氣，站都站不起來。
    不知何時諾曼退到了這一邊，不為別的，隻因此地是最安全的地方。失去戰力的阿爾瓦，留下五名墨狼的高手在身邊保護他。其中，包括原本計劃參與決鬥的兩名參賽者。
    在羅比亞帝國中，行省的總督分為文官和武將兩種。撇開奧斯蒙那種文武全才的異類不談，沙奎行省的總督大人諾曼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文官。他在危機時刻選擇留在安全的地方，實在是無可厚非。可惜的是，暫時的安全並不能掩蓋內心的焦慮。尤其是看到局勢正朝著不可置信的方向傾斜，他就更加慌亂。
    諾曼不是軍人，純粹的政客，其智慧可以在某些程度讓戰術變得更加完美。但說起完全取代戰術的製定，則是癡人說夢。圍攻銀穗草的戰術，也是在計劃展開之處由沙奎的幾位將領共同製定的。到了逐漸混亂的地步，任諾曼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任何彌補的辦法。同樣無能為力的還有阿爾瓦，傭兵又怎麼樣，他又沒有接受過正統的軍事訓練。
    見諾曼隻是凝重的注視著戰場，阿爾瓦受不了他的一言不發。“如果不能把這三個人殺死，你明白有什麼後果吧？而你的下場會比我更慘。”由於動了聲帶，扯動了脖子上的傷口，疼的阿爾瓦接連抽了好幾口冷氣。
    諾曼當然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一旦失敗，墨狼頂多被同行評價為不自量力，才會去挑戰銀穗草，但是他諾曼則會被冠上殘害同僚的罪名，死無葬身之地。
    “奧斯蒙等人的行動很奇怪。他們，似乎並不急著逃走。”這不僅是諾曼疑惑的地方，同時，奧斯蒙等人的行動也超出了沙奎軍隊的預計。之前所有的戰術設計都是利用其逃跑的機會，加以截殺。如今他們不僅沒有逃跑的意思，相反，還在包圍圈中展開了一場廝殺。
    諾曼看不懂奧斯蒙的意圖，當然了，奧斯蒙也不打算讓他看懂。他的攻擊是混亂的，甚至是瘋狂的，仿佛他所有的目的隻是為了多殺幾個敵人而已。
    “沒有目的的斬殺，這實在不像奧斯蒙的風格。”諾曼喃喃自語，越想越是頭痛。難道伊維薩的總督已經瘋了，明知自己脫逃無望，所以幹脆多拉幾個人來墊背？
    “不，不對。”深重的迷惑讓諾曼陷入了自問自答的狀態。“他是奧斯蒙-尼克勒斯，他絕對不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越是問答，諾曼心中的疑惑就越是深重，最後竟然到了無法自拔的狀態。就像走入了一個不斷輪回的怪圈之中，怎麼也無法脫身出來。
    任由這人如此下去，隻會讓局麵更加不利。阿爾瓦陰沉沉的接口，“管他是什麼想法，我們隻需達成我們的目的就可以了。”這位傭兵頭子的臉上肌肉有了幾分扭曲，“既然他要衝鋒陷陣，那就成全他。高手又怎麼樣？高手也有力竭的一刻。我們就以命換命，一條人命不夠換，就用十條。十條不夠，就用一百條。”
    最後，阿爾瓦以無比血腥的口吻做了總結，“我就不信，在我們不計犧牲的前提下，他們還有命活過今晚！”
    諾曼多少有幾分不快，今夜參戰的人員，從人數上來進行比較，沙奎一方遠遠超出了墨狼。按照阿爾瓦這種“以命換命”的極端方式進行，從最終的結果上計算，沙奎一方付出的代價一定會十分慘重。
    隻是諾曼也沒有太大的選擇餘地，自從沙奎與墨狼達成合作的協議以來，他們就已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尤其到了今晚，更是一損既損，一榮俱榮的局麵。哪怕是為了自己，諾曼也不得不咬緊牙關，下定決心出狠招。
    招手叫來一名將領，諾曼低聲吩咐了兩句。那將軍的臉上皆是難以置信的顏色，然而命令如山，即便是他也不能違背，最後隻能答了一聲“是”，轉身就去布置了。
    到這一刻為止，一張無形的網已經張開。天地之間彌漫出濃烈的血腥味，遍布荒原的戰鬥成員，已經將目的鎖定到奧斯蒙一行人的身上。無論如何，今夜一定要讓他們喪命於此——
    不惜代價！
    覺察到敵人的異動，奧斯蒙無奈的歎了口氣，就連縈繞在周遭的空氣都在向他提示著危機的逼近。撇開敵人的殘酷不談，諾曼和阿爾瓦確實想出了最為有效的手段。同時，也是奧斯蒙最為擔心的手段。
    理智一點，這個時候就應該調轉馬頭，立刻朝著圈外突圍。然而，之前凱希的態度是那般斬釘截鐵，奧斯蒙不認為隻因為危險的逼近就會讓其改變初衷。奇怪的是，奧斯蒙本身居然也不希望凱希有所改變，他似乎已經認定了，凱希就應該如此堅定。
    暗暗感歎自己就是個勞碌命，放著輕鬆的道路不走，偏偏要選擇既艱辛又難以成功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凱希就在他的身前揮舞著重量驚人的長刀，他所做的每一個動作都落在奧斯蒙的眼中，讓他不得不為之歎服。奧斯蒙單手牽著馬韁，控製著他們兩人前行的方向。而他的另一隻手，也拿著與凱希相差無幾的武器。
    自己成了協助的角色，原本就常理來說，奧斯蒙的驕傲並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奇跡般的，他居然找不出一絲不快。包括他的每一個行動，都是那樣的理所當然。隻要凱希能夠盡情發揮他的的力量，奧斯蒙覺得無論自己做什麼，都可以。
    漸漸的，奧斯蒙驀然醒悟，事情的發展開始超出他的預期——
    不知從那一刻開始，已經無需奧斯蒙親手斬殺敵人，他隻需要控馬，就已經足夠。盡管在一開始，他用近乎強硬的態度將凱希拉上馬背，隻是為了在混戰中保護他的安危。
    更讓奧斯蒙眉頭大皺的，是逐漸感受到的凱希的變化。馬匹越是往人多的地方衝過去，他就越是殺的痛快。而他的刀刃在敵人身上造成的傷口，也漸漸開始加深。最初隻是以奪取敵人的行動力作為目標，終於，那些傷口開始有了致命的跡象。
    隨著倒下的敵人不斷增多，原本被他們持有的火把則掉落於地。火把熄滅，黑暗之中，不斷閃現的刀光，仿佛是被撕碎的月亮。
    奧斯蒙不禁有了種錯覺，凱希的刀鋒之上有簇簇森白的光芒閃現，如同陡然綻放的冰之花。
    怎麼可能？奧斯蒙趕緊驅散如此荒誕的想象。那原本是他的武器，還有誰比他更加了解那武器的特性。再說了，奇異色彩的光芒，那些不過隻是遊吟詩人杜撰出來的傳奇。
    從人數的對比上來判斷形勢，與混戰剛開始時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正如阿爾瓦說的那樣，哪怕是用命來填，也足以將身在包圍圈中的三人活活拖累而死。注定的局麵，因為凱希犀利到近乎殘酷的進攻而出現了裂痕。
    以至於到了後來，他與奧斯蒙周圍五米之內，都空無一人。敵人依舊持續著包圍的態勢，可是沒有一個人會進入這個範圍之中。所有人都以十二分戒備的目光盯著馬背上的銀發男人，他那令人驚歎的美貌，在這一刻也變成了堪比噩夢的存在。
    冰花似的劍芒，唯獨花心的一點殷紅，鮮血的異色，凝結的珊瑚珠。
    奧斯蒙完全出自本能的扯住了韁繩，通靈的坐騎停下奔騰的四蹄，在原地踱起步來。慣於衝鋒陷陣的總督大人，在這一刻抑製不住退縮的情緒。之前經曆的，就像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這或許隻是個十分荒謬的感受，畢竟落在下風的，還是他們一方。
    感到不滿的凱希陡然轉頭，他的動作太快，激的長發輕揚。掃過奧斯蒙麵頰的發絲，帶去酥酥麻麻的癢。還來不及高興，奧斯蒙就迎上凱希的一雙眼睛，透水一樣的藍不知為何凍結了一層薄冰。
    “為什麼停下？”
    奧斯蒙一怔，怎麼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原本就是下意識的舉動，他何曾想過理由。
    無意再多說什麼，凱希作勢就要翻身下馬。最後一刻，被奧斯蒙抓住了。從這位總督氣急敗壞的語氣中，就能夠了解此刻的他有多麼憤怒，“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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